在这时候有一阵手机铃声响了,关卫急忙接听,他走到了离关家树远一些的地方。关家树看着他的背影,他穿着一身西服,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西装的质感算不上好,像那种奇葩电视剧里的人穿的。关家树就这么打量着这个大伯的身形,不知道是不是探视室里太暗了,直到现在站在光亮下,他才发现大伯又长胖了,后背宽得像一头猪,看来西装应该是最大码。过了一会儿,关卫弯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转身朝关家树走过来了。

“走吧上车,我还有事要办,你回你奶奶家再睡一晚,明天自己回去吧。”关卫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他肥胖的身体有些急迫地晃动。

关家树跟着上了车,车上关卫一直在和他说话。

“你去哪都行,干什么都行,不管有事没事以后都别来找我了。你年纪不小了,自己想想以后怎么着吧,我又不是你亲爹,做这份上已经不容易了,你可要记得大伯的恩情……”关卫眯着眼睛,从后视镜去看关家树,然后嘬了个牙花,咂咂嘴继续说,“要是以后发了财,兜里有了钱,可不能藏着掖着,要回报大伯,你看看你爸爸一下子坐了牢,大伯供你上学花了多少钱?”

关家树一言不发地坐在车后座,他用眼睛盯着公文包,看它躺在副驾驶上探出黑色的一角。

半路关卫又接到一个电话,匆匆下了车。关卫的电话格外多,就像他那不停开合的嘴唇一样琐碎。关家树等到了机会,终于伸手去拉开公文包的拉链,他在里面摸到了一个手机,那是他的手机。

这个手机是袁憬俞买给他的,是一个外国牌子,很贵。这也是他的第一部手机。关家树拿到手机就下车了,他跑得很快,耳朵被风刮得发响,他跑的时候公路上有很多车在跟他一起跑,它们比他快多了,所以关家没有蠢到等大伯来追上自己,他穿过马路,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巷子。

他靠到一个墙角里,然后蹲下打开手机,想尽快买一张高铁票。

关家树在用力喘气,他知道自己出了很多汗,他看见有一滴掉到了手机屏幕上。他不在意,买完了票,翻看着手机显示的未接来电,突然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巷子里过于响了,不像笑,有些怪异。这不怪他,要怪他不能停止过分剧烈地呼吸,让他连笑声都是沙哑的。

他看到了袁憬俞发的信息。

[关家树,我很想跟你说话,你可以陪我说话吗?]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可以来我家找我吗?]

[关家树,你难道被饿晕了吗?]

[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是别人接的?他为什么说手机是他的?]

看到最后一句,关家树擦了一下手机屏幕,脸上不笑了。

别人?还能是哪个别人,只能是他的大伯了。

他最近一直在忙退学的事情,退完学又被大伯带到这里来。是的,其实来之前他就已经办好了退学,不再是一个准备中考的学生了。而他的大伯却逼迫他在一切都敲定后再来通知他父亲。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机也被偷走了。

关卫似乎想从他身上讨一点回报,实际上他没有拿到什么好处,不过奶奶死后,那个旧房子还被关卫拿走了,这么说来明明是赚了一笔。他在关家树身上投入的少得可怜,除了两年学费,关家树再也没有拿到他一分钱,别说什么生活费校服费,从小到大关家树从来没有穿过校服。

至于是什么时候拿走的,关家树不知道,应该是在他昨晚在奶奶家过夜的时候被拿走的。

关卫大概认为这个手机是他偷来的,不相信是他的东西,为了占为己有就连问都没问他。当然,他问了关家树也不会说的,因为说不定会给袁憬俞带来麻烦。

他不能做这种事。关家树关掉手机,把手机放进口袋,然后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