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重要,总之没过几天,袁憬俞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他开始关心另一件事。
那就是关家树。
关家树很久没来找他了,从来没有过这么久,大概有半个月了,两个人一次面也没有见过。
今天放学回家,袁憬俞给关家树打了一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他打了好多个,终于拨通了,却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谁啊,打打打的,烦死人了。”
“啊、你好,这不是关家树的号码吗?请问你认识关家树吗?”
“不认识,这手机是我的,不是什么树的。”
电话挂了,袁憬俞看着手机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不知道关家树住在哪,也不能去他家里看看他。
袁憬俞有点难过。他想,关家树会不会又和别人打架了,还是遇到麻烦了。他的钱花光了吗?还有钱吃饭吗?袁憬俞不知道,他找不到关家树,什么都做不了。
袁憬俞又想哭了。
05父亲的罪孽
关家树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墙,它看上去已经很老旧了,裂开了许多道缝,受潮的痕迹像掌纹一样爬在上面。
这里和他现在的家很像,破烂、阴暗,到处都有一股霉臭味。
这时候,关家树想到了那天袁憬俞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要留在那里睡觉。
其实关家树想说的是,家里很黑,很脏,很臭,他不想回去。但他没有说,他只是说不想回去了。这不是撒谎,他不会对袁憬俞撒谎的,他的确不想回去。
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回去,因为他只有那里能去。
关家树低下头,他盯着地面,地上有一块块地砖,说不清是什么颜色,黑糊糊的,像是多看几眼会黏在人的眼球上。旁边有几块露出白色边缘,或许它们原来并不是黑色。
地砖被他踩在鞋底下,砖缝中间很脏,卡着一些东西。他用鞋底把它们踩碎了。
关家树愣住了,鞋子,原来他穿的是这双鞋子。
慢慢的,鞋子踩着的地面变成了水泥地,关家树抬起头,眼前出现了一扇门,然后他看见了自己,他站在自己身后,就这样跟着十三岁的关家树推开了门。这是一个下午,光线还很亮,十三岁的关家树站在门外时就已经踩到了血,他没有发现,因为血被门槛挡住了。直到他推开门,和平常一样走进门里,空气和地板上浮着的血光,他一低头,看见了鞋子和红色的脚印。
太多血了,在地上扭曲成一条红色的河。
有声音在身后响了一下,关家树一下子清醒了,他晃了一下头,直起身子,不去看鞋子了。
他的面前还是那堵墙,他感觉有点冷,今天好像是阴天。
“进去吧,你爸在等你。”有人在后面说。
关家树没答应,他从椅子上站起身。他转身看见大伯站在门边,嘴里咬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就那样挂在嘴角上,有点刻意的莫名其妙。
大伯叫关卫,是个很丑的人,关家树从小就这么认为。他的鼻子像一坨肥肉,他的眼睛像两只鱼泡,他的声音就像嗓子里黏着一只鼻涕虫。
恶心,恶心死了。
关家树绕过他走进探视室,看见了他的父亲。探监似乎是单独的,不过也可能是根本没什么人愿意到这个老监狱里来,所以关家树没有看见其他人,只有一个人坐在玻璃后。
他的父亲,关岳。
拿起电话,关家树没有听到声音,他透过玻璃去看他父亲的脸和眼睛。这是一个瘦弱的男人,被剃光的头扁平地垂着,死气沉沉。即便他不抬脸,也会让人觉得他的脸色很难看。
他没有抬头去看他的儿子,也没有说话。
探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