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对不起,小白,对不起。

作者的话:*参考《有限责任家庭》

十一

很久之后我哥跟我说,他小时候无数次尝试过用温顺听话来换取来自父母的如同执念和信仰一般的认同感。可当他知道这种认同感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获取到的时候,他开始发现它是如此廉价又不值一提。

信仰崩塌了。

一切都变得那么面目可憎。

他没有反抗的力量,无法抗衡对他不公的养父母,可是他知道我父母很珍视我,于是他将恨意投射在了我身上。

抢走了本该只属于他的父母所有的注意,又强盗一般剥夺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一个安全的,无害的,没有反抗能力又全身心信任他的孩子。

他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连恨也只在无人的森林里发酵。

可当他发现我被三棱镜划伤,明明已经猜出来是他放的的时候,我那么害怕,连眼神都不敢看他,可却还是发着抖把滚烫的额头贴近他的掌心,他就意识到,我并不是个适合发泄的载体。

被主人养大的小狗,无论被伤害千百次,只要主人吹吹口哨,依然会敞开最脆弱的肚皮。

他陷入了茫然,可是他不想背叛自己。

他依然按照他想好的,把我带到山上,把我扔掉。

在这个过程之中,只要我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都不可能成功。

可我偏偏一点也没有。

当权力被让渡,恶意就无限繁衍。

可最终,他后悔了。

他把我找回来了。无论可能遭受什么样的惩罚。

即使让父母知道我会出现在那里是他想扔了我。

他想看见我平安无事,可是他又害怕我站出来,把真相说给所有人听,告诉大家他是一个把自己弟弟带到深山里丢掉,希望弟弟不为人知地消失的坏种。

他把手里的灯按灭掉,如果我没有发现他,也许千夫所指就来得晚一些。

但他忘了,他对我有着别样的吸引力,无论在哪里,我总会在人群中精准地定位到他。

当我奔向他的时候,命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逐渐悬于他的头顶。

他等待我,也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小孩子,总是喜欢乱跑出去玩的嘛。”

为什么。

“就是,你看这不是找回来了,你就别担心了。”

我不明白。

“你看给他哥哥都吓哭了,他也是小孩子,也没遇见过这种事情啊。”

你在干什么?你应该说出事实的真相然后让所有人都唾弃我。

“快回去吧,天都快亮了,两个小孩都回去好好睡一觉,今天都吓坏了吧。”

为什么要保护我?

“为什么要保护我?”

“没有为什么,芋°圆獨家哥哥。”

我侧头看向身边的人,他的眼神无焦距地投在天花板。

“小白,我是个很懦弱的人。”

“没关系,就像叔叔阿姨们说的,哥哥也是孩子呀,我不怪你。”

我躺在床上侧过身,天光已经彻底亮了,有些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他起身,把窗帘拉得紧一些,又躺回原来的地方替我盖紧被子。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变回那个顺从又听从父母话的孩子。

可是我不想那样。

他只要对我好就够了,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

“如果哥哥不想那么累,那就找我陪你玩,如果哥哥不喜欢爸爸妈妈,那我就做你唯一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