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为政以德,譬如北展,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这让我想起了德国哲学家康德的一句话:

有两件事,让心灵永远仰望:一是天上的星辰,二是人间的道德。

孔子和康德,相距两千多年,各踞地球的另一半,语言系统差异极大,却以完全一样的比喻,说出了完全一样的意思。

这种巧合,一是说明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思想者,都把道德看得不可动摇;二是说明不管时间和空间有多大的差异,道德的高度惊人一致。

因此,谁也不必在他们所说的道德前面再做别的分割和限定,例如时代的限定、国别的限定、地域的限定、阶级的限定、风尚的限定等等。各种区别都会有,但在最高意义上,道德就是道德,星辰就是星辰,仰望就是仰望,永恒就是永恒。在这件崇高的大事上再动什么手脚,本身就很不道德。中华文化的守护者,不做这样的事;“止于至善”的皈属者,不做这样的事。

中华文化的守护者应该深感荣幸,由于从一开始就高高地举起了道德的旗帜,我们的文化靠近了星辰。

中华文化长寿的第七因:中庸为轴

如果对中庸做最简单的解释,那么,中,是指中间值;庸,是指寻常态,因此也是指普通的延续态。

不要小看了,这是一种重要的思维选择。

往浅里说,这是一种办事方式。谋事,总要向前看;但要成事,则要回过头来看看比较正常的一般情形,设法找一条合适的路,恰当的路,可行的路,多数人能够接受的路。要做到这样,就不应该扮演激烈,哗众取宠。

往深里说,这是一种可喜的弹性哲学,一种灵活的松软状态,一种平静的两相妥协,一种灰色的世俗宽厚。

中庸,是中华文化几千年来的精神主轴和行动主轴。

对于中庸,历来总是有人赞赏,有人鄙弃,此处且不做深论;我此刻要在这里强调的,是中庸与时间的奇特姻缘。无数事实证明,有了中庸,就能拥有更多时间;反之,放弃中庸,则会让时间中断。

中国的历史那么长,遭遇的灾祸那么多,在很多时候似乎走不过去了,就像世界上其他伟大文明终于倒地不起一样。但是,中国却一次次走通了,越过了灾祸,越过了灭亡,踉踉跄跄地存活了下来。细察每一个生死关口就能发现,正是中庸,在其间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庸为何能避祸、避亡?原因是,它避开了在关键时刻最容易出现的各种极端主义。

极端主义极有魅力,可惜时间不愿意与它站在一起。极端主义的口号响亮爽利,令人感动;极端主义者就像站在悬崖峭壁边上的好汉,浑身散发着英雄的光辉。因此,总是拥有大量的追随者、崇拜者、死忠者,劝也劝不回。但是,对于广大民众来说,口号不是路标,好汉不是向导,悬崖不是大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其实已经无路,虽然还会闹腾一阵子,但事情已经结束,时间已经扭头。这就是响亮的短命,激烈的速朽。

极端主义者不仅割断时间,而且也割断空间。他们迟早连追随者的劝告、建言、修正也无法容忍,把这些伙伴当作叛逆者一一驱逐,孤苦伶仃地坚守着越来越局促的“原教旨主义”。于是,空间的局促又加剧了时间的短促,覆灭不可避免。

中庸与他们一比,总是那么平淡,那么家常,那么低调,引不来任何喝彩和欢呼。中庸只在轻脚慢步地四处探问,轻声慢语地商量劝说。但是,过不久,一条小路找到了,一种谅解达成了,一番口舌删掉了,一场恶斗让过了。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不过大家都可以活下去了,而且是平顺、快乐地活下去了。

中华文化在整体上拒绝极端主义,信奉中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