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街上人群密密麻麻,各种肤色,白的黄的黑的,每个人都在空气中吐出湿润的白气,足以将整个地球淹没。
让地球变成一颗巨大的球型棉花糖。
她们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在人群末端能看到的烟花很小,像不同颜色的蜘蛛在天空爬行。
她们的身高在白人中间也没有优势。
原本邱一燃想就在人群末端看看算了,她对这种人多的场景并不是很感兴趣。
通常也不能沉浸在其中,很多时候她觉得吵,觉得头晕,所以她基本不看演出,也不去人多的地方。
相比于这种场合,她更愿意在家里享受安静。
但那一刻当她侧过头,看清黎春风在璀璨烟花下的落寞侧脸时,她忽然有些难过如果黎春风离开巴黎,那等明年结束的时候,还会看到烟花吗?
像是心电感应。黎春风在这时也看了过来,脸庞上映着五颜六色的光。
看见她愣怔着。
黎春风突然笑了,然后伸手过来,很恶劣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那一瞬间,眼底的落寞被笑意掩埋得很好,
“看我做什么?看烟花。”
邱一燃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这种心情。
她心乱如麻地踮起脚,看了看前面纷乱嘈杂的人影,突然牵起了黎春风的手。
甚至是十指相扣。
因为怕走散。
黎春风在那一刻愣住,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然而下一秒
邱一燃就已经在拉着她,往汹涌如昆虫的人群前面挤来挤去。
她们虽然个子高,但其实都很瘦。所以像两条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长蜻蜓。
两只蜻蜓牵着手挤过很多人。
虽然困难,但还是能勉强在嘈杂炸裂声中往前进。
烟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人群中混杂着英文和法文的倒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Five!”“cinq!”
这么冷的天气,邱一燃的手心竟然出了汗,让黎春风原本在冬天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的手脚,在这一刻竟然出了很多汗。
“Four!”“quatre!”
周围的人像一堵堵让她们碰壁的墙,黎春风像个迷路的人,踉踉跄跄地跟着她的领航员邱一燃,在人群中很艰难地往前走着。
“Three!”“trois!”
她们穿过不同肤色的人群,快要挤到最前排,异国街头的语言乱七八糟,却唯独只有一句熟悉的中文,穿过这些嘈杂和烟花,准确地传进黎春风的耳朵里
是她对她说,黎春风,抓紧我的手。
“Two!”“deux!”
她们已经走到很前面的位置,凯旋门近在咫尺,路灯闪着亮,摩肩擦踵的人群拿起手机,整个世界都闹嚷嚷的,没有一张脸是熟悉的,闻起来却好像土豆炖鸡、红烧鱼和醋溜白菜。
“One!”“un!”
邱一燃突然转过身来。
她的卫衣兜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挤得盖到脸上,然后她一股脑儿地将兜帽扯下来。
噼里啪啦地,烟花炸开,她的脸突然敞在五颜六色的光下
脸颊还是被酒精熏得很红,双唇微微分开。
天空黑得像油,烟花炸得像万花筒。呼出的白气萦绕在她们眼睛中间,周围很吵,每个人都在说话,黎春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只能隐隐约约地,依靠唇形猜测那四个字
“新年快乐。”
因为在场的中国人很少。
所以原本是全世界使用人数最多语言的中文,却因此变成她们的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