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便前往上清别苑避居。宫中除了节宴,特备有杂耍百戏,也不过是皇帝率了妃嫔,由文武百官陪同玩赏,所谓君臣同乐。锦幄之下本只设了帝后的御座,其它妃嫔皆在两翼帷幄中,皇帝似是随口道:“叫贵妃也跟着朕坐吧。”

御前的中涓令便去传许贵妃,早有小黄门移过一张椅子来,许贵妃款款而至,入锦幄先谢过圣恩,双膝还未曲,皇帝已经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免了罢。”复又向皇后见礼,赵女官向金枝连连使眼色,她却并不动声色,待许贵妃抬起脸来,明眸皓齿,举止间天然妩媚,特别是一笑之间,媚艳入骨,如能摄人魂魄。大约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稍见丰腴,但穿着鹅黄绉纱半臂,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芽黄轻绡,底下是浅黄撒花长裙,裙上用金线堆绣满满的折枝花卉,更显雍容富丽。

皇帝向她道:“虽是五月里天气了,可是时气不足,怎么穿得这样单薄?”许贵妃嫣然一笑,道:“臣妾怕热。”皇帝笑道:“别一时贪凉图快,倒落下什么毛病来。”许贵妃但笑不语,方坐下又净了手,亲自剥了新贡的杏子呈与皇帝。

皇帝一时与她笑语,吃了数枚杏子,内官近前跪奏:“吉时已到,请陛下出令射柳。”皇帝正欲起身换衣下场,许贵妃却笑道:“年年就数这个最热闹,皇上,不如今年咱们索性下个采头,比试起来也更有意兴。”皇帝笑道:“可惜这是马背之上使弓弄箭的,有了采头也没你的。”许贵妃笑道:“宫中射柳之技,当数陛下第一,那采头自然是陛下囊中之物,既然陛下得了,臣妾便如得了一般。”皇帝不禁笑问:“那依你说,朕应当以何物为采头?”许贵妃明眸顾盼,道:“既然明知陛下会得了这采头,那么再以陛下之物为采,便没有趣味了。”忽然嫣然一笑:“臣妾大胆奏议,莫若以皇后娘娘头上的紫金翟凤为采,陛下得了这样采头,必与娘娘龙凤呈祥,百年好合。”

她的声音虽不甚大,但两翼帷幄之中的宫眷皆听到了,不觉嗡嗡的议论声四起,不少人望向皇后,看她作何表示。向例后妃、公主皆可用翟凤冠,但唯有皇后方用紫金九凤,便是所谓“凤冠”了,许贵妃以凤冠作采物,实是对皇后莫大的轻蔑,皇帝亦不觉向金枝望去,但见垂垂密子珠珞,一直遮去了半边秀脸,看不出是何神情。他忽然轻松的一笑:“好,那就以皇后的紫金九凤冠为采头。”

言毕站起身来,金枝却道:“请陛下且慢。”皇帝笑道:“皇后有什么话要说?”金枝便道:“臣妾虽生于蛮荒,不识天朝礼仪,但幼时习过几日弓箭,臣妾亦想下场一试,请陛下恩准。”皇帝怔了一下,笑道:“难得皇后亦有这样的兴致,朕当然得答应。”一时场中人听说皇后亦要下场射柳,无不窃窃私语,纷纷议论。所谓射柳,乃是于球场插柳为两行,当射者以尊卑序,各在柳枝上缚彩帕为记,柳枝去地约数寸处,便削去一截青皮,露出寸许白枝。先以一人驰马前导,后驰马以无羽横镞箭射之,射断柳枝之后,必要瞬息间已飞马驰至柳下,接断柳于手,便为大胜。射断柳枝而不及接断柳于手,则次之。如若并未射在柳枝去皮之处,或者未尝射断柳枝,更至不曾射中,则为负局。那样细细软软的柳枝,插在沙松土里,既要射在去皮白地,又要射断,而且断后又要及时接断枝于手,故而虽名为比试准头,实则弓箭准头、力道、巧劲、乃至驭骑功夫,都要无一不精,方才能取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帝已经更衣出来,大梁尚赤,天子便服亦用赤色,赤底玄色夹金线绣龙纹,每一片龙鳞映着日光,在血一样鲜赤的底子上闪烁着金芒,在如意祥云间九曲缠绕,狞狰的龙首正好盘踞在皇帝衣襟胸口,两点龙晴亦用玄色夹金线刺绣而成,在灼烈明亮的日头之下,栩栩如生得便如要破锦飞腾。皇帝接了明黄结重穗的蟒皮鞭子在手,御骑的掌令已经牵了皇帝那匹高大神骏的“追日”侍立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