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内阁合议,按律例拟定了凌迟处死,最后因天佑四年的庚辰之变,杜左思曾有过大功,恩出自上,改了斩立决。

一说要在西坊口问斩“左相”,顿时轰动整个中京九城,男女老少,缙绅百姓,无一不早早赶去城西,看本朝开国三百余年来,第一位在西坊口被处斩的首辅。

她淡淡的道:“杀人有什么好看的?”问高嬷嬷:“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高嬷嬷唯唯称喏,连忙出来命人备妥了驮轿,就在倾城的人万人空巷涌往西坊时,唯有阮湘虞乘了青昵驮轿,高嬷嬷小轿随在后头,主仆一行不紧不慢出了崇德门,往大悲寺而来。青石阶洒扫的极净,莹透如岫玉一般,她锦绣双色芙蓉的鞋子,踏上去无声无息,阶畔都是疏疏密密的桂树,满枝满桠金黄的小花,簇簇团团,那香气几乎要将人熏得醉了。西觉山山势虽不险要,但渐行渐高,便如踏在一条青色巨龙的脊背之上,步步登天一般,一抬头遥遥已经可以看见气势宏伟的正殿,檐庑森严,正中悬着赤金九龙青地大匾,老远便可看见匾上写着斗大四个字:“是为大悲”,乃是本朝太祖皇帝御笔所书。其时已近午时,阳光正射在大悲殿的琉璃瓦上,灿然的反出光亮,更显殿宇气势雄浑。

大悲殿前亦有两株极大的桂树,传为庆历年间所植。三百余年来,依旧枝繁叶茂,亭亭如盖,花枝荫翳庭中,一直延伸至檐下,香气馥郁。此时桂花荫底下,却有数人负手而立,都是一色的青色布衣,神色精悍,其中一人身形魁梧,回首望了他们一眼。即便隔着面纱,阮湘虞仿佛也能觉得那目光泠泠,于自己身上电光般一转。

知客僧迎出来,她便去了帷帽,知客僧这才见着清丽的一张面庞,容貌虽美,眉目微蹙,却隐有无尽的心事一般。出家人信守三诫,当下收敛心智:“敢问女檀越,是前来本寺敬香礼佛,还是随喜游玩?”她便还了一礼,十分客气的道:“师傅,小女子是来还愿的。”

那知客僧道:“还要请女施主先往后苑暂歇片刻,此时大悲殿正有贵客。”

一朵桂花,自枝头坠落,缓缓打着旋儿滑过她鬓畔,她不觉微笑道:“佛法面前,众生平等,何来所谓贵客?”

桂花落地无声,桂树下的那些青衣侍卫,皆听到了她这句话。阮湘虞觉得那道目光炯炯,又直往她看来。她微垂着脸,鬓上金蝉押发缀的细细一绺流苏,便如一簇桂蕊,颤颤的拂在风中,那知客僧陪笑道:“还请女施主行个方便,暂侯片刻。”

她还未答话,忽闻殿中一声磬响,便如冰裂乍然,在桂花的甜郁幽静中堑然划出,令人心神一激。山中静谧,仿佛极远极远处依稀有闷如远雷的三声,声音太远太低,让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由轻轻的喟叹一声。

那些青衣侍卫皆须眉不动,重又眼观鼻鼻观心,可是神色警醒,分明全身都紧绷着,仿佛一群蛰伏于草丛的猎豹,随时可暴然而起。但寺院幽静,唯轻风徐徐,桂花香气更加浓冽。

那知客僧正欲再劝说,忽闻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数人簇拥着一人,由一名年老僧人相伴,自大悲殿中出来。阮湘虞只见那老僧须眉皆银,形容枯槁,可是自有一种威严尊重之气,身披紫色袈裟,袈裟上竟用七宝镶嵌,便知是大悲寺的主持知性大师。知性大师年逾九十,被九城百姓视作“活佛”,近年来已经是轻易不再见外客,但见他相伴的那人,年纪不过二十余岁年纪,两侧鬓发竟然已经灰白,夹在其余乌黑的发间,显得甚是奇特。她不觉多看了一眼,但见那人卓然而立,虽只是一身寻常的荑缎褚袍,但刺绣精致,衣饰洁美,气度从容之余不经意流露出雍贵之态,分明是富贵中人。而花荫底那些青衣侍卫,尽皆恭敬垂手,想必都是这褚衣公子带来的仆从。

心思尚未转完,忽一阵风过,吹得那桂树花叶漱漱作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