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死。

这是一场无人可怪的死亡。

“什么时候的事?”

隋燃想起今早去工作室之前,在别墅门口给爷爷拿了报纸,她走在庭院的时候还想,如今报社怎么还不倒闭,报纸新闻如此滞后,老头还这么愿意看。

她那杯放在桌上的豆浆没喝完,怕爷爷批评她浪费食物,趁机飞奔逃上楼。原本她今天想穿吊带出门,但又怕经过客厅,爷爷又念春捂秋冻,最后选择穿了这身黑色风衣。她还想着再过两周就把蓝发染回来,省的爷爷看见心烦意乱。

临走前爷爷说让她今天早点回家吃鱼,他想吃鱼。她还笑着打趣说得努力工作,赚了钱才能养得起他这个嘴刁的老头。

爷爷嘴朝地上狠呸了一声,说养她这么大,不是为了赚钱的。

这是个春天。

为什么干燥又冷硬。

“我去买菜,回来就倒在地上了。”秦姨还哭个没完。

“倒在地上?”

隋燃挑着眉头,目光失焦,脑袋里是永远一板正经的老头歪倒在木地板,伸过手想要打求救电话,只是碰也碰不到了。

她忍不住骂自己,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去工作室打卡?这月明明已经喝了三周酒,唯独昨夜早睡朝起,当了回正经人。

“为什么会猝死?”隋燃自问,却不想要人回答。

可惜秦姨还是回答了她,“心梗。”

昨夜还在电视机前,跟自己说想去台湾见见弟弟的老头,后日就要掩埋于六尺之下了?

「你帮我问问探亲证办好了没?」

她昨夜为何那般不耐烦?

「哪有那么快,现在去台湾手续办起来很繁杂。」

自从老头过了七十岁就不爱给自己冷脸了,可能是没什么力气和自己发火:「我想把你二爷爷的骨灰接回来,我们得回福建去,这叫落叶归根。」

她昨夜竟喝着爷爷泡的茶,玩笑着,「可现在您是上海人,上海户口很难得,人得知足常乐,这是你的名言名句。」

去把二爷爷接回来。

….

隋燃闪过这句话的时候,又想起冬青。

爷爷去世了,裴冬青就要回来了。

第002章 二十三年

她回来了

裴家人陆续赶来已经是中午,医院出了死亡通知书,来医院之前民警就到场过了,不过去销户得真正的家人才行,尽管隋燃陪爷爷的时间最长,可她没这个权利。

“然然。”

“裴叔。”

裴天衡西装革履,胸口还挂着徽章,貌似刚开完会,秘书跟在身边寸步不离。

他今年得有五十五岁不显老,隔壁省厅级干部,一年到头不着家,裴斯年纪小科级干部,但和裴叔一样,回来看爷爷的时间只有更少。

隋燃上次见他们还是在年初一。

年初二就又没人影了。

她不会叫裴天衡爸爸,尽管对方对她很好。

这二十三年,裴叔好吃好喝供她上学念书,零用钱不比裴斯少,到现在每个月还会给她打一笔钱,让她去买点喜欢的衣服。

裴斯也是这样做的,支付宝备注是:妹妹零用。

裴冬青也会打钱。

他们裴家人只会给她打钱。

隋燃有的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雇来的陪床员工,装扮成的孝顺孙女,每日每夜与老头相伴,到头来爷爷死了,自己依旧是个中立人,没有血缘关系,隔着层奇怪的距离,虽然分不到遗产,可能拿到价格不菲的退休工资。

这四百万里,裴冬青打的最多。

只是裴冬青什么都不说,留言都没有,只是打钱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