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宁的身子微微僵了下。

这就是罗庭晖说的温良和善?!

歪在椅子上,罗林氏已经哀哀哭了起来,边哭边说:

“虞公子,你可别怪我,我守寡这么多年,每天就是哀悼亡夫,他一走啊,是把我的魂儿都带走了,脑袋里都是空的,心里头也是空的。”

泪水浸湿了帕子,任谁看着都是个悲伤可怜的寡妇,倒比地上趴着的虞长宁还可怜十倍。

哭着哭着,罗林氏偷偷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只坐在那儿连眼睛都不抬,换了一边儿又哭了起来。

“我的命啊,好苦啊!失了丈夫,又哭坏了脑子,有人上门说要娶我女儿,我都记不起了呀!”

她都哭成这样,虞长宁索性也哭了起来:

“我的泰山大人!您走的太早了!若是您还在,我和您女儿早就喜结连理,鸾凤和鸣,又哪来这许多波折!我的岳母大人也不会如此凄苦啊!泰山大人!”

一时间,正堂哭得仿若个灵堂。

只有罗守娴单手撑着头,看着这两人一坐一跪,哭得一个比一个凄惨。

正堂门外,兰婶子听着嚎哭声连忙赶过来,见这情景,把自己死鬼丈夫半辈子干过的糟心事在心里想了三圈儿才没笑出声,只送上了一壶热茶又匆匆忙忙躲外院去了。

风吹疏云,星月同天,仿佛无数眼睛都在瞅着这热闹。

“娘,虞公子,你们要不要先喝点儿水?”

提着温了的茶壶,罗守娴给茶杯里都添了水。

罗林氏用帕子捂着脸,猛吸了一口气,泪水就止住了。

再看已经哭得不像样的虞公子,她缓声说:

“虞公子,你说你和我家女儿有婚约,可有婚书?可有信物?”

这自然是没有的。

虞长宁没想到这罗林氏真是高手,被他歪缠之后又哭了这么久,脑子还是清楚的。

“岳母大人,我……”

“娘,信物和婚书,虞公子已经给我了。”

站在堂中一直不吭声的罗守娴却在这时开口了。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匣子,内里装了两张泛黄的婚书,和一对双鱼佩。

罗林氏接过来,打开婚书只看了一眼,她的手就轻轻颤抖起来。

“这、这确实是你爹的字迹。”

有见证,有婚书,有信物,这婚事不是她一个寡妇哭哭闹闹就能不认的。

两张一模一样的旧日婚书,一对严丝合缝能对上的双鱼佩。

虞长宁猛然转头看向“罗庭晖”,就见这位凶狠狡诈的盛香楼东家对自己微微颔首一笑。

“难怪你一见面就知道我是假的。”

回去偏院的路上,看着被罗庭晖提在手中的灯笼,虞长宁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凉意。

“其实你早就给你妹妹退婚了。”

“虞家不告而别,本就是无意继续婚事之举,后面我父亲去世,他们还是不闻不问,我索性写信退婚,又有什么错?”

提着灯的罗守娴神色怡然,今天她可真是看足了热闹,回去能睡个好觉。

虞长宁只觉得胸腔内杀性翻涌,咬着牙说道:

“你要是早拿出这些东西,我也不必和你娘对着哭了足足半个时辰!”

“看你们为了把彼此哭晕,哭得一个比一个热闹,我就忘了这茬,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听着毫无真心可言的“致歉”,虞长宁怒火更炽:

“罗庭晖!你分明是耍我!”

他一拳挥出,正冲着身旁之人的脸颊,罗守娴不知何时换了手提灯,空出来的左手先格后挡,接着,她猱身而上,将虞长宁的力道卸去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