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鲥鱼要改,就得全改。”
站在众人之间的年轻人端着她白色的小猫,语气沉着,暮春时节,维扬城里已然热了,只早晚还有凉意,她穿着一件细棉直身袍子,腰上扎了革带,外面则披着件氅衣。
小白老在她掌心蹭了两下,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争论的厨子们全都不吭声了,只都看着她。
罗守娴慢慢地说:
“鲥鱼无鳞,是当场说不出口的避讳,那要是鲥鱼无鳞也无刺,就是咱们盛香楼别出心裁的精细手艺。”
“无鳞也无刺?”
罗守娴点头:“朱老大人给太夫人办宴,咱们盛香楼顾念太夫人年事已高,吃鱼吐刺不方便,就将菜改了做法只有这样,才能全了朱老大人体面,也全了咱们盛香楼的招牌。”
二灶想了想,说:“要无鳞无刺……东家,那岂不是要把鲥鱼肉都刮下来?”
“嗯,将鲥鱼肉刮下来,做个形,再和原来一样蒸出来。”
说这话时罗守娴看向孟酱缸。
孟酱缸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嗯”了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今早送来的鲥鱼先刮了鳞,再刮成茸。”
“鲥鱼刮泥,还得挑刺吧?”
“那刮下来之后呢?做鱼肉丸子?”
“加了蛋清和葱姜水搅?”
孟酱缸迈着大步子走到几个在讨论的厨子跟前儿,推开几人,瞪着那条鲥鱼,片刻后,只见他拿起刮鳞刀,竟是自己动手将鲥鱼的鳞给刮了。
见他没有再气闷着,罗守娴心里也安稳下来。
鲥鱼刮成茸,加了辅料搅打成半个狮子头大小的鱼丸子,铺上鱼鳞,再由孟酱缸以“陈酒蒸鲥鱼”的秘法蒸制,一出锅就带着咸鲜香气。
吃了一口,罗守娴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不行。”
孟酱缸也吃了一口,摇头说:
“鲜味儿差点儿,香味也不够,这个鱼肉丸子吃起来散。”
“若不知道是鲥鱼,还能称一句鲜美,做压轴大菜,味道上也不足,师伯,赶在中午前,你带着人再试试。”
“也只能如此了。”
做菜说是简单,那是简单,步骤材料都记下,切工、灶工都练过,做好一道菜好像就是那么回事儿。
可真要从头开始做一道菜,那就是无尽的试、无尽的改,每一次味道的圆融、口感的淬炼,都是在热腾腾的灶房里,在厨子们期待且疲惫的眸光里完成的。
“东家。”
罗守娴转身要走,被孟酱缸叫住了。
“要不,一会儿我蒸鱼的时候东家你在一旁看着,也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改的。”
灶房里像是被一阵极冷的风吹过,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二灶章逢安抬起头。
整个盛香楼的后厨房都知道,灶头做那十二道罗氏家传菜是任何人都不许看的。
灶房最里面有个小隔间,起了个单独的四孔灶,贴墙打的一排架子上摆着些坛坛罐罐,只有灶头自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平时,那隔间是一道铜锁把持,只有到了要做那些菜的时候,灶头才会一声不吭,选了一堆最好的食材进去隔间里,从烧火到做菜都是他一人完成,他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有搭把手的份儿。
按说东家是罗家正儿八经的血脉,也该传了这份手艺,可照着章逢安平日所见,每到这种时候,别说靠近那隔间了,东家甚至连灶房都不大进了。
相处久了,他也问过灶头其中缘由,灶头端着那个用惯了的粗瓷酒碗,半晌才说:
“东家火候不到。”
今日,灶头的意思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