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罗东家。”

一看桌上盘碗皆空,罗守娴又让方仲羽去后厨要菜。

红烧的蹄髈,清炖的嫩鸡,薄薄切的酱牛肉,厚厚堆起的盐水鹅,空盘撤下,珍馐摆上,这群走南闯北的军士们摸一下自己的肚皮,觉得刚刚塞下去的肉和饼也只占了三分满。

穆临安吃了一大块蹄髈和一个鸡腿,又从自己手下那儿抢了四五片牛肉,才抬头问了他想问的:

“罗东家,砸酒楼生意的蝇子、蚊子,你都说了,那今日这种,又是什么呢?”

“那是仇人。”不是什么虫子虱子的,仇人就是仇人。

端着茶饮下的罗东家回答得极为简单。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24]秘闻:入V第三章

穆临安从盛香楼里出来的时候,金乌已然西斜。

午后洒了一阵的雨水,桥下河水涨起,就像他现在有些撑的肚子。

“罗东家可真是大方人!将军,你从前也没说过您有这么爽阔的朋友呀!不光让咱们吃了那么多肉,还给了咱们这许多饼。”

穆临安的一个手下拍了拍马鞍边上挂着的布袋子,脸上是酒足饭饱的傻笑。

“马也给咱们喂得极好,还给梳了毛,嘿嘿嘿,将军,下次来维扬您还带着我吧!”

军士们说说笑笑,难得的畅快。

穆临安出身高门,又年少立功,到了哪里都有人逢迎,他们这些泥腿子军户出身的亲兵却极少被这般悉心照顾。

旁人送到将军手里,将军再分给他们的,与罗东家一个一个包裹递来指明了是给他们的,那滋味儿可是完全不同。

“木大头,我还当你寻不着我,已经出了维扬呢。”

河边柳树下,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突然出声,穆临安看过去,就见斗笠一歪,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正是他从金陵匆匆赶来要寻的人。

“你不是要坐着你那锦绣舫南下?怎么又回来了维扬?还住在这种地方?”

民宅里的四方天井都被霞光照了一层淡淡的红,却掩不住砖瓦石缝间的破败。

见屋内陈设寒酸,木板床上只有一床单被,穆临安的眉头轻轻皱起:

“你只是给锦衣卫帮忙,何必做到这地步?”

“我听说进来七八个探子都折了,就想凑个热闹,这不还真让我混进来了?”

守着烧水的泥炉,面色净白的男子看着年纪不到弱冠,说话却老成。

“你带来的人呢?”

“在附近守着呢,你放心,到了晚上,他们就来给我把狼皮铺上了,勉强冻不死。”

穆临安想了想,让人从自己的马上取了面饼和肉干下来。

分了一半出去,又收回几根肉干。

那人看乐了:“这么多吃的,木大头你是管上军需了?”

穆临安没说话,把包袱扎紧。

“你既然不肯走,我也不多留,城外流景园主人袁峥在北边的时候与我有些交情,手下个个都是能人异士,你若有危机,就去寻他。”

“我去寻他?我本就是为了梁家被藏起来的银子才来的,若是我被逼到山穷水尽,姓袁的怕是坟都起了。”

将一个面饼放在泥炉上慢烤,很快就有淡淡香气散了出来,那人闻了闻,咬了一口。

“这饼不错,哪儿来的?”

“一友人赠我的。”

想起今日罗东家“揣猫破敌”,穆临安忽然笑了下。

那人斜眼看他:“木大头,我看你今天不太对劲儿啊,骑马摔到头了?”

“不,只是遇到一君子,初见惊其庖厨之才,无畏之态,今日方知其勇毅之外另有妙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