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勺依言照做。

在布被拿开的瞬间,两人同时开口:

“是个瘦高个来找了张昌!挡了脸,带着四角帽。”

“那人说话带湖州口音,穿皂靴,长相我没看见,他给我八十两银子说事成再给我二百两!我跟他要了二百两,给了张松六十两,给了张隆二十两。药也是那人给我的,空的药瓶和剩下的银子都在城外的钱家大车行。张隆只当是喝了点儿巴豆糊,并不知那药能要了命。”

满场哗然,多少人饭菜酒肉都顾不上了,就为了看完这场热闹,此时有人忍不住惊叫:

“竟是为了点生意争抢连人命都不顾了?是哪家没了良心?”

“他说元凶是湖州人?城里哪家酒楼是湖州人来开的?”

“听着都姓张,还真是同宗兄弟?就为了二百两银子,同宗兄弟的命都骗?”

“这是奔着毁家夺业来的,这等人可得赶紧找出来才是,维扬城里留不得这等人。”

维扬人做生意,最讲究和气生财,就算背后骂人是“一吓一串烂壳蛋的歪脖子王八”,当面拍桌子吵翻天,在外人面前也都过得去,更极少做赶尽杀绝的事儿。

像这样断人根基的狠辣手段,着实把盛香楼里外的人都骇住了。

在衙役赶来前,罗守娴已经让这两人在供词上摁了手印。

“你俩既然同时说了,这些银子我会分成两半,寻了你们家人送去。”

说罢,她直起身,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重新端回身前。

“罗东家,你如何知道那人是被下毒了?”

抬起头,罗守娴又是平日里众人最常见的温雅爽朗之态:

“我十二岁就出来讨生活,祖母不放心,特意将酒楼里砸场子的招数教过,像那寻常扔个虫子头发赖掉饭钱的,我祖母唤作是‘蝇子’。”

“这喻用得贴切,搓手动脚就为一顿饱食,偏让人恶心,不正是蝇子?”有个书生接话说道。

罗守娴轻轻点头,又说:

“再往上那等自称吃坏了肚子,想要讹诈一笔的,我祖母称是‘蚊子’。”

“对对对,那蚊子叮出血了,是要转着圈儿来的,罗东家,那今日这种呢?看着像是‘蚊子’,实则是……是……”

书生想不出来,只能看向罗东家。

其他人也正看着呢,就见闲庭信步一般摆摆银子,三言两语就让恶人交代了罪行的罗东家忽然低头一笑。

她端在身前的手往回一缩,袖口里竟钻出个小猫头,细细地“咪”了一声。

“哎呀呀,罗东家你竟是揣着只小狸奴就把恶人给抓了!”

小心捧住了小白老,罗守娴笑着说:

“今日刚请来家门,就做了镇家保业的大事,真正是小神仙,小白老。”

众人都笑了,也将刚刚的惊骇忘了大半。

片刻前盛香楼里还差点儿闹出人命,有这位罗东家在,须臾间又是酒美菜香。

孟酱缸早就回了灶间,留下罗庭晖站在窄门旁边。

隔着一道帘子就是挂着先帝匾额,宾客如云的盛香楼。

它闯过一日一日的难,才走到了今日。

今日它繁花似锦,稳稳立在维扬城中。

偏是,与他不相干。

待衙役到了,罗守娴便迎了上去,出了这等事,立即稳住盛香楼的名声是最要紧的,与官府纠缠则是最琐碎的。

谁知有两个瘦高汉子突然走到她身边,掏出了块铜牌,上写“金吾卫两淮镇守”。

铜牌晃到衙役面前,刚刚还一脸倨傲的差官立刻软下了腰来。

“此事交给咱们哥俩,罗东家且回去吧。”其中一人说着话,嘴角还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