篦子划过长发,每一下都伴着男人们的呼救、哀嚎和求饶。

一人月白大衫,一人柔蓝长袍,就在这船头,说笑梳发,看得宫琇抱着手臂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用什么神神鬼鬼,人吓人才吓死人。”

“你若真是活够了,也不必给公主府添这等麻烦!”

那几个男人终究是被人救上了岸,是有人去寻了金陵府的差役,那些差役想要缉拿“强占画舫”后“意图害人性命”的歹人,却被宫琇用公主府的令牌给拦住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院门被人从外头撞开,大步走进来的是一身青色大袖的公主府女史庄舜华,她看也未看沈揣刀,先把宫琇痛骂了一通。

“公主是何等身份,你身为公主女卫,竟去烟花之地,还亮刀行凶?此事我定要禀报家令,请家令从严惩治!”

宫琇连连点头,语气轻快:“我自己也会写请罪文书。”

见她面上并无惧怕懊悔神色,庄舜华面上又冷了一分。

“宫校尉,自太祖立朝至今,出过多少公主?唯有咱们越国大长公主府上有不足百名女卫,你能穿着飞鱼服挂着绣春刀,是咱们公主在陛下和太后面前一点点争来的,你若觉得有了这身皮子就能为所欲为,做尽逞凶横行之事,岂不是辜负了公主的心?”

宫琇身形与沈揣刀仿佛,穿着单衣看着,还更壮些,站在庄舜华面前比她高了半个头,听庄舜华这么说,她的肩往下微微松了松,总算是有了几分认错的样子:

“我并非是觉得自己穿了这身官皮就能为所欲为,公主的难处和用心我岂能不懂,正是为了公主,我才动了手……眼见公主移驾金陵,秦淮河上却闹出逼死倡优之事……”

“庄女史,昨日之事草民也有份,您若要责骂,连草民一道骂了吧。”

女子的声音响起,让庄舜华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的沈揣刀。

她的眉头轻轻动了下:

“沈东家,无论公主以后许你如何的前程,你是公主请来金陵的人,也算是公主府的客,论理,我这区区女史无权训斥惩戒你这外客。可我比你虚长几岁,有些话,我也想你听听。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沈东家你行事好生爽利。你为何爽利,因你年少才高,又托庇于贵人,无论你闯下多大祸事,都有人为你遮蔽祸事,也是你聪慧过人,在公主面前每每能将事扭转成利于公主之势,你也能借公主之势。

“可这般行事终非正道,是谓‘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你时时行险,如何长久?”

沈揣刀还没说话,宫琇先不愿意了,冷笑一声,下巴一抬,她说道:

“庄女史,你说谁小人?是说救人之人,还是害人之人?分明是那些真正的小人将人命做了斗富之台,沈东家不行事凶狠些,那些人如何能罢手?嗯?我们不动手,等庄女史去跟他们讲道理不成?

“庄女史,你告诉我,与那等人,有什么君子之法?又有什么君子之法是能让你庄女史一个女子能使出来的?似你这般的上了那花船,还没等你讲道理,说不定就被人当了花娘子了。

“还君子之道,那些男人一句‘你女人怎么来了这等地界’,就堵住了你的嘴了,这就是他们的道理!

“什么‘中庸’,什么‘君子’,也没见你与哪个男人正经争出什么道理来,你倒是拿着数落小人的腔调跟救了人的小姑娘显摆上了,这就是你公主府女史的本事?”

庄舜华死死盯着宫琇,几乎要把她的那张脸盯出个洞来,宫琇也毫无之前那认错模样,直直反盯回去:

“庄舜华,庄女史,在秦淮河上能为了不相干的女子张目,这等人本就是稀世之珍,你可以说我官职在身却置公主府名声于不顾,你不能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