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行事,看着是一出解气的‘恶少受挨打’,分明是把沈东家架在火上烤。”

他对面坐着的是身穿一身青袍的书生,此时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外戚跋扈,对无辜商家以权势相迫,沈东家这般行事只怕须臾间就有破家之祸。”

“这你就多虑了。”刘冒拙摇摇头,玉版白肉卷了豆芽黄瓜丝和葱丝,蘸着调了茱萸油的辣酱极为下饭,他大口吃肉,大口嚼饼,言语都有些含混,“沈东家敢出手,自然是有打算的。”

沈揣刀有打算吗?

她自然是有的。

杨家两兄弟将她当了个篱笆架子,两边对着吠,听得她心烦。

从方仲羽手里拿来绳子,先把杨锦良捆了,她转身看向杨锦德。

“杨少爷,杨二郎君对我连番恐吓,在你们杨家长辈面前,你可得替我做个证人。”

杨锦德连连点头:

“沈东家你放心,我写信告诉娘娘,娘娘定不会责怪你,说不定还要夸你,让你去御前做菜。我还没吃饱,你再给我上几个好菜,等我回去了,就告诉我娘,我这堂哥去了暗门子,再过三五日,我再来一趟,就说是找我堂哥,回去就告诉我娘我堂哥回京了,马上中秋,家里忙着过节,也顾不上他。

“你每日只管把他当了驴使,拉磨拖车,不听话就打,还不老实,饭也不必给他吃,等过了中秋,家里来寻了,我给娘娘写的信也送到了。”

说话的时候,杨锦德微微抬着头,又是从前那副跋扈模样,完全没有刚刚的“憨直”。

沈揣刀笑了笑:

“杨少爷,把人扣下这么多天,又得给吃,又得给喝,还得置办铺盖……怕是得花不少银钱。”

“给。”

杨锦德看了被塞嘴绑手的杨锦良一眼,利落地从腰间拽了个钱袋下来。

里面是一把金锞子。

“他要是听话,你也给他些肉吃,要是真把他饿瘦了,我祖母也会伤心。”少爷还颐指气使起来。

笑眯眯拿过那个荷包,沈揣刀又对杨锦德伸出了手:

“杨少爷,今日你堂兄要我给你做妾,着实吓着我了,你是不是该赔我些钱才对?”

听见“做妾”二字,杨锦德移开了目光。

“我若纳妾,也是要找乖顺懂事的,不、不找你这等……”

在身上摸了下,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荷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二百两银子的官票和两片金叶子。

沈揣刀当然也笑纳了。

杨锦德有些不自在,指着一个牵马小厮说:

“那个人是我的,你放了他,我们就回去了。”

收好了银子的沈揣刀手中把玩着“问北斗”,没有说话。

杨锦德等了一会儿,又看向她:

“你怎不放人?”

“杨少爷,维扬城里的人都知道,让我出手一次是什么价。”

拿着刀的沈东家,和当日在朱家院子里笑眯眯的“罗东家”是不一样的,和当日揣刀去了望江楼当面讨公道的“罗东家”也是不一样的。

杨锦德说不出这种不一样。

他只知道,如果是当日的“罗东家”,此时只会垂着眼笑,而不是这样,手里拿着刀,笑着看着他。

仿佛他杨锦德的诸多心思,因为她有刀,所以不被她放在心上了。

“你觉得钱少,我堂哥身上也有钱……”

“那些钱已经是我的了,他对我威逼恫吓,我拿了他的钱,是应该的。”

杨锦德:“……”

片刻后,他说:

“要是我今天不回去,我娘会着急的。”

沈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