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祖母你就别说了,你如今看着也就五十多岁,少说还得再活七十年呢。”
“七十年?我活那么久作甚?又说浑话!”
轻轻弹了下孙女的脑门儿,沈梅清缓声说:
“以小碟的身份,她想要脱身,只有一条路,就是用银子砸罗庭晖,可她越是有钱,咱们越是想帮她,罗庭晖就越发不会松口。”
她看着自己的孙女。孙女也看她。
她们都知道还有一条路,只是那条路,真正会受不了的人,是孟小碟。
院子里是浓浓的桂花香气,孟小碟站在廊下,看着天上的斜阳。
沈揣刀来寻她的时候,就看她的脸庞被天光照亮,配着广衫绣裙,像是一副金桂仕女图。
“小碟,收拾收拾,咱们下山回家。”
“好。”
陆白草去跟悯仁真人聊了些药膳方子,回来院中,就看见了说笑在一出的年轻女孩儿们,真的像是新生的树。
让人竟也开始期待新的春夏和秋冬了。
“这日子可这没法过了。”坐在月归楼的后厨,看见公主命人送来的消息,陆白草长叹一口气,面上生趣全无。
“距离八月十六只有二十多天,你连鲁菜的皮毛还没摸到,公主殿下竟然让你置办大宴?还不能用维扬菜,不用维扬菜用什么?”
“娘师,最要紧的是后面这句,要令金陵权贵都惊艳,做到什么地步算得上是惊艳?”
沈揣刀问陆白草,陆白草又哪里说得清楚?
“色香味意形养……大概也就是这些了。”
她更关心的是沈揣刀的厨艺进展。
“公主殿下不是说你明年去金陵参选?我还想着一样一样给你重新打磨起来,怎么就提前到了下个月?到下个月,我最多教会你百来道鲁菜……要说置办宴席,咱们去鲁地一趟,只怕是来不及。”
将信又看了两遍,沈揣刀笑着说:
“娘师你别着急,公主说的也不是鲁菜,您该如何教我,一步步教就是了。”
陆白草捏过那封信,仔细品了品,心里松了些:
“确实没说是鲁菜,可这公主府客卿,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让月归楼横扫两淮么?”
片刻后,她对沈揣刀说:
“这是公主临时想的,公主上书太后,请凤驾南下金陵,此事朝中大概都知道了。于盘踞两淮的世家豪门,凤驾南下,是他们讨好太后的好机会,若是能趁机成为了太后的亲信,也算是鱼跃龙门。退而求其次,自知凑不到太后身边的,也会想着以自家的财力在朝中寻得盟友。
“就像是紫金依山园身后的魏国公府,他们这些年靠着航船和田地在金陵做了富家翁,连着两代子弟在朝中最多也不过做个五品官,在朝中的颜面全靠今年七十多岁的老国公撑着,老国公还在,魏国公府是金陵城中绕不过的一座山,老国公不在了,说不定过几年这魏国公府的家业就成了旁人眼里的鱼肉。
“讨好太后也好,寻求同盟也好,他们暗中招揽了孟酱缸,所想的就是学你当初金鳞宴帮袁峥在维扬城里站稳脚跟一般,在京中权贵和太后眼中显出几分本事。”
沈揣刀眨眨眼,拿起刚刚没切完的鱼继续切了起来。
刀起刀落,鱼肉被她切成了极薄的片。
“他们这般作为,就不怕弄巧成拙,没显出本事,反倒露了富?”
听到徒儿的问题,陆白草凉凉一笑:
“权贵们之间一贯如此,比起露富,更怕露怯,比起好好教养儿孙继承先祖家业光耀门楣,更喜欢扛着祖上传下来的匾额往上面刷一层层的金。魏国公府就算怕,也还是会这般做,不然他又如何在两淮世家之间自称一等门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