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方怀恍然大悟,连忙说:“原来是杨德妃的母家,是不是也该记上一笔,杨家名下玉仙庄捐银两千两?”
李掌柜摇头:“这般记下,倒显得杨家吝啬了,只记玉仙庄就好,下面再记上杨裕锦杨老爷自个儿捐了一千两。”
堂堂的德妃娘家,捐钱只捐了两千两,他一个做奴仆的却能拿出一千两银子来?
至此,杨裕锦终于恍然。
这沈东家,她不是要让他破财,亦不是要他在维扬城内混不下去。
她是一步步逼着他,让他行差踏错,让他做不得主家的奴才。她要他死。
夜深人静,各位酒楼的东家掌柜自玉仙庄里出来,互相道别,上车的上车、坐轿的坐轿。
送走了曲方怀和莫老先生,又被吴庸孝抓着说了好几句话,沈揣刀带着方仲羽正打算上马回家,杨裕锦匆匆忙忙拦住了她。
“沈东家!沈东家!且留步。”
看一眼四周都是自家人,见沈揣刀有绕过他的意思,顾不得其他,杨裕锦双手抓住她马前的缰绳,几乎要半跪下去。
“沈东家!求你饶我一命!”
将手肘撑在马背上,沈揣刀俯身看着他:
“杨老爷,偌大维扬,都知道我是个和善人,你初来乍到,不知我的性情,实在是对我有诸多误会。”
“是是是!”杨裕锦苦撑了一晚,几乎要被压垮,此时是忍不住涕泪横流,“沈东家,沈东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沈揣刀的脸上的笑渐渐淡了。
玉仙庄的红灯笼莹莹一层红光,勾勒着她半边的面庞。
“东西呢?交出来。”
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杨裕锦双手捏着,小心递了出去。
“沈东家,您饶我一命,以后维扬城里有您月归楼的地方,我一定退避三舍,下、下个月玉仙庄就只做茶楼生意,不再卖酒!”
打开那张纸,见上面是一千两银子的欠条,落款正是章逢安,还有手印,反复看过,确认字迹是对的,沈揣刀将它收了起来。
“杨老爷,待齐知府回来维扬,呈到他面前的那张单子上,列的只会是玉仙庄捐银三千两。”
“是是是!”知道自己终是逃出了半条命,杨裕锦的腿都软了,“多谢沈东家!”
“杨老爷既然一腔仁义,不如去漕运码头上布施两月的绿豆粥,粥要插筷不倒,绿豆亦要好的。”
扼住自己脖颈的手松了松力,杨裕锦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点头如同鸡啄米。
“沈东家放心,此事我必做妥当!”
沈揣刀直起身,收回缰绳,居高临下看他。
“杨老爷,一个念头便可让人生死两难,个中滋味如何,总要自己性命也被人拿捏于指掌,才能深有所悟。我沈揣刀有杀人心,也有杀人技,人心尚可抑,出手却难回。
“今日让你看了看我的心,若再有下次,我就要让你看我的杀人技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流光闪过,接着一声轻响,是杨裕锦头上的那顶帽子掉在地上。
被人劈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杨裕锦惊叫一声,抱住自己的脑袋摸了好一会儿,等他察觉自己真的只是劈了帽子,再抬头,就见沈揣刀已经策马转身,伴着蹄声融入月色。
“东家,我送您回家吧。”
“哪能回去?”
方仲羽的话让沈揣刀叹了口气。
“开张的席面从头来过,到现在还差两道大菜,今天定下,明天还得配齐了材料。”
单手抓着缰绳,沈揣刀伸了个懒腰。
“你骑着马快些回去吧,马晚上应是不用吃草了,喂些水就好,早上再骑回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