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

“从前有御赐匾额的盛香楼没了匾额,又没了大灶头,沈东家你想让月归楼接下盛香楼原本的热闹,也真是费尽了心思……让那些什么菜店、肉铺插着你家的旗子送货也就罢了,竟然把主意打到咱们同行头上来了?沈东家你未免也太贪心了些。”

他一番话说得洋洋洒洒,毫不客气,手里拿着的扇子轻敲在桌上,仿佛惊堂木似的,倒是摆足了做派。

正好此时跑堂的端了菜上来,正是今日章逢安交代出来的月归楼开张新席,杨裕锦看着对面那女子,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丝笑。

沈揣刀平平看了他一眼,手中扇子轻摇,丝毫未曾停顿。

“杨老爷是今年才来的维扬吧?”

“怎么,沈东家还想在我面前摆起前辈的款儿了?我杨某人确实是今年才来的维扬,但是要说经营酒楼产业,以我主家的家业,也足够我……”

“杨老爷,你别急着搬你主家出来,我说你今年才来维扬,意思是你不知道今年夏天维扬酒楼的生意比从前差了。”

仍是扇子轻摇,声音徐缓,沈揣刀靠在椅背上,笑着看他:

“维扬城里的酒楼食肆生意,有一半靠的是外来的客商、旅人,自四月后半月以来,三坊四桥的生意就淡了,咱们各家酒楼生意上缺的,也正是这道口子。

“往大了说,是太后娘娘几次懿旨,先是禁止官员嫖宿,后是禁止生员出没秦楼楚馆,连各处书院都被申饬,不得再写花柳文章。往小了说,也是咱们维扬城中房、地皆贵,带累许多店铺都得涨价,让寻常人来不起了。

“去年此时,江南士子云集维扬,光是写出来的诗集就印了几千册,遍发四海,为咱们维扬招徕了许多银子,今年,他们即使来了维扬,也是在那些暗门子里寂寂无声。

“咱们这些做酒楼食肆的,在维扬城里,谁都是踩着花楼姑娘们的裙角做生意的,现在裙角踩不着了,咱们得找新路子。

“拿保障湖做文章,便是我想出来的新路子,轰轰烈烈,大操大办,给了天下人来维扬的想头,来维扬的由头,也是咱们禽行在各位官老爷面前露脸的机会。”

她眸光轻转,看向曲方怀,看向李掌柜,一点一点,重新转到了杨裕锦的脸上。

“诸位放心,这主意既然是我想出来的,我也得让这个主意实实在在地落了地。仲羽,把东西拿出来。”

方仲羽一直站在她身后,此时上前一步,将他手里抱着的盒子轻轻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众人探头看过去,只见一尊半尺有余的田黄麒麟被沈东家带来的年轻人托在了手中。

“我也不瞒各位同行,半月前,因为和罗家的事儿闹得太大,我有幸得了越国长公主殿下召见,殿下甚是亲和,怜我自幼辛苦,便赏了我这尊麒麟,助我镇守家宅,诸事顺遂。”

听闻这田黄麒麟竟然是公主殿下所赐,满座的人都站了起来。

对着满桌珍馐,曲方怀连连摆手道:

“这般大的田黄石定自来只有宫中才有,沈东家你怎能随随便便拿出来?还不赶紧将这些饭菜撤下去?仔细污了公主所赐之物,咱们都担待不起!”

众人之前都在听沈揣刀说话,连筷子都未曾拿起来,跑堂的匆匆忙忙上来,将几乎没动过的饭菜都撤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