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待夫子提起要收徐幼林为徒的时候,我爹自然就能帮我推脱了。”
手指狠狠地扎在泥泞之中,指甲断了,渗出了血,与泥浆合在一处。常岫玉笑了。
她那么恨她,她那么嫉妒她,她要被自己的爹送去搏富贵荣华,她怎么能坐视她清清白白坐在书院里,不与她同在一个泥坑里挣扎?
“她不是能读,不是会写?我索性逼她仿我的字,一夜一夜地练,千张百张地写,等她的字和我的字一模一样,我就让她替我写文章,爹娘夫子都没分辨出来,以为是我开了窍,成了个了不得的才女,她们哪里知道,是我逼着徐幼林用血泪作了我的墨迹?”
双眸赤红,泪水和雨水一样的凉,常岫玉看着那些落入山涧的雨,真的很想成了它们。
“常瑾珺要拿了徐幼林为妾,我气急了,我日日时时盯着她,她怎么还能从我的手心里流出去?我那爹见我要伤了他儿子,就把她当了祸根,要把她送回家去。
“还是我,还是我不肯放了她,我怕她回了家,过两年就嫁了人了,不能给我做陪嫁了,索性就让她去了织场做织工,我想着,过上几年,等我婚事定下,趁着我爹高兴,再把她讨回来在身边。”
她竖起两根手指,看着指甲缝里的血沁出来被雨水冲去,又沁出来。
“夫子一次,这里又一次,有两次她都能逃出命去,都是我,我自以为能抓住她。”
“公主也以为我是把徐幼林当了知己至交,才会让整个常家给她陪葬,公主高高在上,哪里知道这世上就有种毒虫蛇蝎似的人物,暗地里一次次害了人,只是太蠢,太笨,才未被人知道?”
常岫玉又往前爬了两下,头顶几乎与山边齐平,她用双手撑着,探头去俯瞰雨滴落进谷涧。
“过了一年七个月又四天,徐幼林来寻我,她说织场里有人强逼织工做暗门子勾当,她长高了,瘦了,手变粗了,脸也比以前窄了许多,她拦在我的轿子前面,直直地看着我,她说:‘姑娘,这事儿得告诉老爷。’
“她说不知道是谁竟然还把几个家里坏了事的女子藏在了织场里,用她们的身份要挟她们做暗娼,什么姓宋的,姓封的,她都想救。”
“你是个蠢货!”
常岫玉忽然大骂出声。
“你与谁讨公道?!没有我爹常福海首肯,哪个织场的管事敢在他的地盘做出这等营生?!你为谁讨公道?那些被逼的女子,她们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能吃能喝,唯有你,是死了的蠢货!”
“织场里上百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要逞强?那些女人她们身在其中都忍下了,凭什么你就不能置身其外?!”
“你是蠢死的!徐幼林,你是蠢死的!你为何来找我?你为何要信我?你为何要信我!我存心害你的,我每一次害你我都是存心害你的!你为何要信我?”
她伸手想去抓一把雨水,像是要抓一根绳索,可她什么都没抓到。
“我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拖走你!我这样的废物!我这样又蠢又坏的废物,徐幼林,你信错了!你信错了!”
哭嚎声回荡在山涧,真的像极了鬼哭。
沈揣刀又抹去了自己脸上的一把雨水,心想这下女鬼的传闻真是要实得不能再实了。
“她哪里信错了?常家家破人亡,织场被公主接管,她想救的人都活了下来,还能对着我烙的饼挑挑拣拣……她分明是信对了,也赌赢了。”
起身走到常岫玉的身后,沈揣刀一把揪住她的后襟,将她提了起来。
“若是你跳下去了,这世上就无人知晓她竟是赢了的。”
常岫玉捂着胸口,嚎啕不能自已,沈揣刀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
“徐幼林徐姑娘,我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