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此时的罗致鸿在外面逢迎往来多了,与她之间少年夫妻的情分也淡了,听她说了半日道理,也只是让她在家好好教养儿女,语气很是不耐烦。

罗家六房和五房重新亲近起来,竟然有抱团的架势,也不知在外头做了些什么,其他几房又消停了下来,她那些妯娌们带着自家儿女登门,都带了些讨好。

罗致鸿说自己的五哥能干,可以当个臂膀,他越是夸奖,罗林氏心里的防备就越发深重,等罗致鸿骤然去世,三房联合二房和四房谋夺盛香楼,罗致蕃登门问她可有什么难处,罗林氏也咬紧了牙关,没说自己儿子也出了事。

女儿每日去女学早出晚归,儿子在家中学艺少见客,两个孩子身量仿佛,面上有七八分相像,只要不让人知道罗庭晖也在那倾覆的船上,那些两三个月登门一次的妯娌和罗家亲族也未必能想到她李代桃僵的计策。她赌赢了。

只可惜,千算万算,她没算到罗庭晖的眼睛刚好,刚刚从岭南回了维扬,就跟罗致蕃有了书信往来。

想到罗致蕃连罗致鸿都能哄好的种种手段,罗林氏看向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包袱。

那包袱里装了她的大半家当,除了给儿子说的三千两之外,还有一千多两的散银票和三十两金子,只是她因女儿不孝的事儿自打进门起就心不在焉,倒是忘了拿给儿子。

要是儿子也被罗致蕃哄住了,她也得给自己留个后手才好。

雨停了,儿子也一直没回来,罗林氏在庄子上留了一夜,第二天才带着文思和平桥雇了车进城寻人。

“娘,五伯父给了我八千两银子,你赶紧拿钱出来,咱们把、把那地速速买了。”

人是在一处民宅里寻到的,说是寻,其实是罗致蕃派了管家守在城门处引了她来的。

“十六少爷有伤在身,又下着雨,偏还不肯回芍药巷去,说是怕十七姑娘杀了他。我们老爷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寻了地方让十六少爷安置。”

宅院里桌椅齐备,还有一个倚门轻笑的年轻女子。

罗林氏的眼前登时一黑,人差点儿往后栽过去。

他儿子在暗门子里过了一夜,还让罗致蕃给笼络了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懂事,收你五伯父的银子?赶紧还了!”

“娘,我要买西面的那片地,建起一个顶好的园子,盖一座酒楼,比盛香楼大,比望江楼都大,到时候……嗝,到时候,我,我才是罗东家!”

罗庭晖步履踉跄,文思和平桥两个人都扶不住,罗林氏倒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自己,从自己儿子的身上摸出了几张银票子。

“这钱我们断不能收的……”

“六夫人,您别让小的为难,十六少爷签了契,用东边的庄子从我们老爷手里抵来了这八千两的银子,我们老爷也说了,本是骨肉至亲,不该这么生分,只是罗家是体面人家,有这么一份东西在,两边也心安,也省得让人说十六少爷是占了自己伯父的便宜。”

手中攥着银票,罗林氏的手都在抖,到底没有再递出去。

见曹栓也被灌了个烂醉,缩在墙角人事不省,她直接让文思接了马尿给他灌下去,痛骂他没有护住了自己儿子。

待罗庭晖醒了酒,罗林氏生平第一次狠狠抽了自己儿子耳光。

“五房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你连东边的庄子都抵出去,你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你的祖产!你祖父和亲爹花了多少心思给你置办的产业?!”

罗庭晖捂着半边脸,斜睨着自己的母亲:

“是我想跟五叔借钱吗?不是被娘你逼的吗?不是被我那个亲生妹妹逼的吗?”

他瘫在客栈的床上,看看左右的幔帐,忽然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