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场面是真没见过的,他也能稳若见过许多次一般。
就如此时,他也稳当得像是自己有十个八个儿子曾当着自己的面被砸到一头血,还被人用刀比着脖子。
“罗东家,你说犬子设计陷害于你,手中可有证据?”
一脚踩着曲靖业的肩背,俯着身的罗守娴笑着说:
“曲前辈,方才咱们不是正在说‘害人性命’?怎又忽然成了‘设计陷害于我’?”
到了这个时候,曲方怀再回想眼前少年人走进望江楼之后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才知道其中竟字字是埋人坑,句句是杀人索,将他圈牢其中,丝毫不得动弹,说不出一句为他儿子辩白脱罪的话。
忆及自己方才的义愤,曲方怀自胸中徐徐吐出一股浊气。
“靖业,你实话告诉爹,你是不是让人去寻了盛香楼玉娘子的家人,让他们去盛香楼生事?”
曲靖业被人用椅子敲了头,此时还在天旋地转,他挣扎了两下,仿佛一只垂死的王八。
“爹,你救我啊爹!爹,快让人救我啊爹!”
“你且告诉你爹我,你是不是让人……”
“我没有,爹,我没有!”
神智清明了几分,曲靖业自然是不肯认的。
用手上的精钢匕首轻轻拍了拍曲靖业的脸,罗守娴说道:
“吉福布庄吕掌柜,望江楼一位姓李的跑堂,曲世兄你自己的奶兄弟。今晚曲世兄忙着招待贵客,还没见过这三人吧?”
听到“吕掌柜”三个字的时候,曲靖业的心就凉了大半,怕自己爹知道自己暗中的龌龊,他急忙大骂出口:
“罗庭晖!你这奸贼,竟然当着我爹的面陷害我!爹,你别信他,他为了当行首使尽奸计……”
“我若想陷害你,又何必为了此事登门?你寻来的这些弹琴的、弹琵琶的,真是从苏州找来的弹唱班子?还是你从暗门子里包下的姑娘?”
凉凉精钢刃贴在曲靖业的脸上,他的心比这刀还凉。
刚才他还看向他爹,求他爹救他,现在他已经不敢去看自己爹的脸色了。
罗守娴还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她又说:
“我若真想让你望江楼从此一蹶不振,只要守住了你家的采买路子,不就够了?”
“罗当家!你是什么意思。”一直稳稳坐在那的曲方怀霍然起身,一双令人不敢直视的鹰眼直勾勾地看向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
罗守娴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上上下下这些看热闹的。
最后,她看回了那一桌的菜。
曲方怀也看向方才还让自己甚是得意的满桌珍馐。
采买?采买出了事?是哪道菜?是哪个材料?
他拿起筷子,将一颗翡翠鲜虾饺放进嘴里。
是好的,虾是鲜的。
再吃一个八珍蟹斗,蟹肉鲜香,没有松散,更无怪味,也是好蟹。
难道是豆腐皮鲍鱼包子?还是核桃鳝片?
他在酒楼后厨镇守几十年,鲍鱼也好,鳝鱼也罢,隔着几丈远只消瞄上一眼,他都能分辨出好坏。
难道是河豚?还是鱼翅?鱼肚?
不对,这些东西的采买都是他亲自盯着的。
最后,他的眼睛停在了那道酒蒸黄鱼上。
是酒!他儿子今年从绍兴弄来了一大批酒!
刹那间,曲方怀听到了自己后槽牙挤在一处的咯吱声。
看着那架在自己儿子颈间的刀,他只有一个想法:
“怎么不捅下去,送这孽畜重入轮回!下辈子做鸡做狗,别来祸害他的望江楼!”
曲靖业此时已经彻底慌了,他张嘴想要向自己的爹求饶,却被人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