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汤河豚。”

“蟹粉鱼肚。”

“酒蒸黄鱼。”

八道菜流水般被端上来,道道精彩绝伦,曲方怀的眉目间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罗东家,端午时候我们各家争抢黄鱼,唯独你提前用了蟹,倒把我们都比了下去,尝尝我这蟹粉鱼肚,比起你那蟹黄豆腐又如何?”

“曲前辈说笑了,我那蟹粉豆腐摆的宴不过一两银子一桌,赚得些许手艺钱,哪里比得您这儿材料考究,样样精妙。”

曲方怀又大笑两声,借着灯光看着对座年轻人,心中只剩感怀。

行首这位置,他舍不得。

再舍不得也是他技不如人。

维扬城中文风日渐兴盛,三坊四桥却因朝廷屡次禁止百官嫖妓而不如从前,如今和望江楼抢生意的是那些飘摇于保障湖上的船娘、隐匿在巷子深处的“暗门子”。

罗庭晖年纪轻轻,已经将维扬菜中的“文人菜”一系拿捏在手,受多位父母官褒奖,又与新贵盐商、仕宦人家亲近,汇多方之力,俨然已成了“势”。

望江楼此时不退一步,难道真要死撑着等人赶下去么?

倒不如他自己也趁机将生意交给了儿子,让他们在这年轻人手下受些委屈,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望江楼外亦有楼。

“老二又在哪桌胡混,让他过来,敬罗东家一杯酒。”他对站在身后的掌柜吩咐道。

“从前都说望江楼的河豚做的极好,今日吃过,才知道何谓‘百闻不如一吃’。”

略吃了几口,余光瞥见有人跟着那位掌柜上了楼来,罗守娴端起酒杯,说道:

“曲前辈,说起来,玉娘子最近也是犯了小人,有人收买了她那公爹,要卖了她。”

曲方怀又是双眼一瞪:“卖给谁?”

罗守娴无奈一叹:“说是要卖给我,玉娘子是个刚烈的,若要给人做妾,早就做了,拼着一手手艺养活自己,好容易站住了脚,那人使出这般手段,分明是要我为了盛香楼的名声避嫌,将她赶出去,盛香喽也好,我也好,不过失了个白案师傅。她呢?这是要把她活活逼死。”

“确实,确实。”曲方怀开了几十年酒楼,什么事儿没见过?“对一个无依靠的寡妇行这等事,成与不成,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说着,他摇了摇头。

“爹。”

曲方怀见自己的二儿子曲靖业身后还带了两个穿锦带玉的公子哥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还不给罗东家见礼。”

“不必不必!”

罗守娴起身,先拱手行礼:“曲世兄。”

曲靖业碍于父威,敷衍地一抬手,就算是回礼了。

曲方怀还挂念着玉娘子,忙追问:“罗东家,你可查出来那害人之人是谁?”

“自然是查出来了,曲前辈,若是不查出来,是得折了人命进去的。”

罗守娴声音放得低,她侧身看向曲方怀,似乎要低声告诉他什么,手却拽了下谢序行的衣角。

“是该如此。”曲方怀叹了一声。

忽见银光一闪,伴着一声爆响,有人被凳子砸倒在地,颈间多了一把银刃。

自来了望江楼就温和守礼的年轻人此时仍是有礼模样。

紫色的衣袖微垂,落在曲靖业被砸惨痛的脸上,也仍是雅致的。她说:

“曲前辈,维扬城中同行不能撅根刨坟将事做绝,若有人这般做了,我也自有办法,让他断根毁坟,拿命来偿。”

手里抄着凳子的谢序行见罗东家脚踩被自己打倒的曲靖业,手中握着自己那把开刃的精钢匕首。

刀光凛凛,有夺命之势。

心中顿起一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