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将军查明这画中的女子被弃尸于乱葬岗后,他就改了口,要求我等在他死后不必入葬了,火焚后抛洒在乱葬岗即可。
何时查到的?记得……是在办完老夫人丧事的那几日吧,我寻到了一个曾做过苏府家丁的男人,那人目睹了这画上女子的经历,将军听罢便提剑去找了苏氏,我亲眼看到那把匕首正中苏氏心口,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总之,那日之后,将军就说不用将他葬在漓水河南了。
那时我还以为他是过于悲伤才如此说的,毕竟回京这几年仗打得少了,不像在苍陵时需得整日提着脑袋过活,哪里会那么容易死?谁知将军居然开始为麟王做事,明里暗里的惹得皇帝怀疑,这要是哪日东窗事发了,不仅是他,就连整个武英侯府都会被牵连,凶险竟也不比出去打仗要少。
……
雪下得太快了,鹅毛般的大雪很快就将元忠辛苦清扫出来的那条道路给遮了去。
言清漓抱着匣子,手里还攥着画卷,转身望着白茫茫的天地,想起了那一日言府的街角,他衣袍染血,默默地朝她望过来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啊,他没有忘记过她,也没有抛下她不管,甚至这些年间还一直在为楚家平反搜集证据……
是她误会他了。
“我没事,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都不必跟着了。”
丢下这句话后,言清漓便踏出回廊,向着白雪之中走去。
玉竹抹了一把眼泪,再次追了上去,“小姐!”
言清漓看向这世上与楚清有关的最后一个人,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玉竹,我真的没事,你为什么要哭呢?”
玉竹微微一怔,赶紧又擦了把眼睛并笑道:“小姐,奴婢没哭,奴婢只是想帮您拿着。”
玉竹说话轻轻的,小心翼翼地从言清漓手中接过匣子和画卷,说着没哭,可眼泪还是悄悄从她眼角滑落。
言清漓抬指拂去玉竹脸上的泪,温声道:“真的不必跟着了,我不会走遠。”
在玉竹他们看来,她是不是也应该哭呢?可是为什么,她哭不出来。
现下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不然,他若活着,她又该如何去面对他呢?同他再续前缘吗?那样的话,她许是会时常想起楚家众人的惨死吧……他呢?是不是也会因她毁了裴家,又蓄意气死裴老夫人多多少少感到介怀呢?
他们再也不是从前单纯快乐的少年少女了,如今的他们已经没有办法面对彼此,所以,回不去了,现下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
楚清因裴澈被断了手脚毁了身容,裴澈也为了她碎骨断肢万箭穿心。
她因裴澈而死,裴澈也还了她这条命,并在她上一世消逝之地,化作飞灰永遠陪伴了她。
就这样吧,恩恩怨怨的她已不想再多计较,就当做他们之间扯平了吧,两不相欠了。
也好,都好,就到此为止吧。
地上的积雪潮湿又黏脚,拖得言清漓双腿发沉,步子迈得沉重又缓慢。
玉竹和青果同几个男人都没有再去拦她,却又因不放心,只能离得很远在后面跟着。
他们看到她一路慢慢走着,似是往出府的方向去,可是在经过庭院时,她又顿住脚,转身去往了栽着一棵菩提老树的花园。
她于那老树前站定,白裘白衣,素挽发髻,雪花飞舞在她身边,这幅场景像是入了画。
她先是抬头看向那枯枝上覆着的雪,随后慢慢蹲下身来,将树脚下垒砌的石块搬开,跪坐在树下伸手探进树洞里,吃力地摸索着。
已经没有了,那刻在树洞里面的两个字,也同当年刻字的两个人一样,随着岁月风霜的侵蚀,消散无痕了。
言清漓落寞地坐在那棵树下,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