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檀本来对胡飘飘的男人并不感兴趣,方才那话不过顺嘴一提,但这会儿却自那话中咂摸出些不寻常来。

她往后仰了仰:“你说的……难道是我阿兄?”

胡飘飘盎然的笑意,给了沃檀肯定的答案。

“那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不可能卖阿兄。”沃檀挺直腰板,极有原则。

“好妹妹,春风一度也不肯帮么?我又没想当你嫂子。”胡飘飘眼波流动着,走进了亭中:“我好歹也救过南堂主一命,当时没顾着上问他要什么旁的谢礼,而今找你这当妹妹的撮合一回也不成?”

于是在胡飘飘这里,沃檀又听来一桩不久前的旧事。

被府衙追缉的那回,曹相特意请旨向禁军借了神卫兵埋伏着。要不是胡飘飘赶过去拼死搭救,她阿兄说不好就被捉着入大狱、受重刑去了。

怪不得她回京的时候见阿兄受着那样的伤,这杆子过节,少不得又要记到陈府那毒妇身上去!

沃檀尚还吱吱咬着牙,又闻胡飘飘叹出声追忆似的哀怨:“当时我救下南堂主,他可是在我那儿住过几日的,那些个刀伤箭伤我也帮着处理过……别的不说,这长得好看的男人啊,不论血还是汗都没半点子腥臭味……”

亭子里明明有石桌凳,再不济也能坐石阶,偏她连站都不肯好好站,倚着那亭柱接着怅惘:“我和南堂主也是躺过一张榻,盖过一片被的,他半夜烧作起来发冷还揽抱过呢,可转天趁我出去买药,他醒来就跑了,唉,真是可惜。”

沃檀虽然也觉得可惜,但亲与疏,她还是得分上一分。

再者,虽然都是地阳堂的人,但胡飘飘和田枝不同,田枝多数时候是口花花占些嘴上便宜,胡飘飘则是真个会想方设法扒男人裤子的。以往阿兄与她无甚接触倒罢了,而今揽过抱过躺过一张榻钻过一床被,想来阿兄那冷面煞神的模样,在胡飘飘跟前怕是少说要打三分折扣。

同为女子,沃檀理解垂涎男人的那份急切,但她这做妹妹的,总不能真帮着胡飘飘撮合?

冥思苦想了会儿,沃檀正色道:“我做不了我阿兄的主,你换个别的要求吧,要财要物,我都能想想办法。”

胡飘飘再度被逗笑:“有男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啊,这口气大得,可有八成的王妃模样了。”

时辰不算宽绰,二女没再插科打诨扯闲篇,略略说了几句话后,便齐齐出了秦府。

彼时离秦府脚程不算远的一处荒废宅院,沃南正与卢长宁等在里头。

少年在地心踱着步,从头到脚都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而沃南,则不动声色地想着这些时日的事,尤其,是下午那段。

恼羞成怒也好,迁怒也罢,总之这位卢姓少主,明显已经对门主有了微词。

到底不是自小便相处过的,再是姑侄血亲,总也隔着不止一层。

突然有那样的身世加诸于身,比起这位卢少主的震惊,不难窥见的,是那份持续且愈来愈盛的抗拒。

这个年纪的小郎君心思最是敏感脆弱,比起看重,他更需要的是尊重。可门主掌权多年,以势压人习惯了,就算知晓也不会顾及,毕竟于她而言,复国大义胜于一切,凌驾所有。

在她眼里头,小情小爱、春伤秋怨,不值一提。

这样气概的人物自是令人畏惧,可畏惧,同时意味着距离。

思绪过半,有动静接近。沃南抬头一瞥,两个身影跃入院中。

“阿兄!”沃檀眼睛里蹿过亮亮的光,朝沃南奔去,可她畅然轻快的神情,却在看到卢长宁的那刻戛然消失。

“少主?”沃檀脚步顿得太快,吓得打了下崴,被迎过去的卢长宁伸手扶住。

手碰到手,二人俱是冷颤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