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都是说出来真的会有人信吗?听着便无比荒谬,江知寂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揣摩,仿佛能够将人一眼看穿。温绮罗定定看着他,语气轻柔:“信我一次,可好。”

江知寂并没有立刻应答。

而那老翁退归田野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这么一个好苗子,哪里肯就这么放过。

当年朝廷内几乎所有朝臣都同流合污,嘴上满是仁义道德,可所行之事人神共愤,谁的手上不是沾满了鲜血,谁的身上不是铜臭气。

真正一心为民者下场不明,而草菅人命者深居高位,皇帝的眼中被花言巧语蒙蔽,看不清来时路,既然如此,他一个人的坚守好像也只是枉然,竟然看不见前面的光,看不到朝廷的未来,那他何必为此坚守。

故而急流勇退,在位极人臣时选择致仕归乡,做一个隐匿田野间的老农。

他不看圣贤书,日日在田野中耕作,偶尔会教村子里的孩童识字,并不受任何的束脩。

可心中真的一丝希望都没有吗?

他日日夜夜都在想,他所学的一身本领,所读的那些书,只是为了喂饱那些人的权力。可如今看着温绮罗,原本沉寂已久的心脏再一次焕发出新的神采。

学识不俗,便是那些冷僻的古籍也能对答如流,在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学识已经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有状元之姿。

相貌不俗,一身素雅的衣衫,出身低微却独善其身,并未因为家境清寒而自视甚微,反倒一身清贵之气,实在是不俗。

心怀悲悯,虽有学识,并未恃才傲物,反而毫不犹豫挺身而出,遇见溺水的孩童,扑水而救,并不以此居功,反而面不改色。

这般心境,在寻常人中都极为难得,更何况此人还兼具其他的几个优点。

谢白山对他哪里都满意地不得了,若非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他巴不得立刻告知身份,好让对方拜自己为师。

过去有那么多人大费周章、不辞辛苦翻山越岭都为了找他,可这些人功利心实在太重,带着目的而来,心不诚。如今他终于有了物色好的郎君,可此人却不为所动。

可悲。

第二百五十九章 学艺

老翁双手负在身后,视线逡巡在温绮罗和江知寂之前逡巡,活到如今他这个岁数,也算是对一切事物都司空见惯,又如何不知道看似二人之间从始至终占据主导地位的都是这女娃娃。

他眸中闪过一丝精亮的光,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女娃娃,你再帮我劝劝他可好,我实在看不惯他这副恃才傲物的模样,腹中倒是的确有点墨水,可闭门造车又如何,实在难成大器。”

温绮罗这才正眼看向这位帝师,谢白山,当年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如今也成了垂垂老矣的迟暮老人,他的发须,眉毛,染满霜白,干枯黧黑的肌肤上零星分布着浅褐色的斑点。

她又如何不知道谢白山这是心生爱才之心,上赶着想要做江知寂的师父。

怪哉,原来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帝师竟然还有这样倒追着求人的时候。

温绮罗杏眸闪烁着戏谑的目光,落在江知寂的脸上。他面色冷静清俊,并未因为小插曲而改变分毫,寡言淡语到连多余的几句话都懒得说。

若是旁人这般莫名其妙,她当然不会分出去半点眼神,只是……有了前世的经历,温绮罗哪怕违背江知寂的心愿也要促成此事。

温绮罗放缓声音:“老人家别急,我们家郎君是有些不太好说话,我现在便劝劝他。”

她走到江知寂身边,莹莹双眸潋滟着浅浅的笑意,波光流转,竟然比日光倾洒在湖面上,粼粼的波光要明亮得多。

方才二人对话并未避着江知寂,因此每一句话江知寂都听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