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或许他见到了阿樱。
在杏林花开,在精怪调皮,在整个杏山郁葱复苏的时候。
阿樱的裙摆停在了长轩外,坐在他积尘的孤寂之旁,对他笑道:“师父。”
柯卿想要抬手抚抚她的发。
她眉眼间安宁温柔,冲他俏皮的眨眼。“你还好吗。”
他想说并不好。
然而林中匆匆忙忙的跑出个稚子,被精怪追砸着做着鬼脸,像极了阿樱。他一路扑进阿樱的怀里,拱着脑袋喏喏软软的撒娇。
阿樱温柔更甚,抱着他面向柯卿。
稚子露出眼睛偷瞧他,忽地灿烂一笑,缺了门牙的小鬼头十分讨喜。他整了整自己的小布衿,对柯卿拱手行礼,一派天真道:“师祖祖好。”
天真是阿樱的天真,然而气势却是尧臣的气势。
柯卿的眼有些酸涩。
他的手摸了摸稚子的头,低低问道:“叫什么。”
“尧慕英。”
尧慕英,尧慕樱。
柯卿忽然笑起来,山间花月尽失色,人间难与争颜色。他笑的尽兴,也笑的尽是苦涩,千百回肠和千万心意终究只化为一字。
“......好。”
这是场人世的离别。
明明是方寸之间,他却以为是沧海桑田。他师父当年说的寂寞如雪,他却至今才惊觉是山人永寂。红尘他入了,仅仅在杏花开落间。她咬着青杏陪伴的年月终究一去不返,他在妄想中匆忆余生。
我们曾经近在咫尺。
我们最终笑隔山月。
人间离别易多时,珍重不如珍爱为重。
清袅折了几支杏花。
赠给再次离去的他。
☆、临江仙,虚渔
(一)
清袅除了酿酒,还喜吃鱼。
鲜滑蒸香,汁浸白条。
往日里常路过的那个哑巴渔夫在这个春天里一直不见踪影。清袅郁闷的想,他也许是择了它路,不再路过这里。
只叹那些个鲜美的鱼儿了。
她叹着息,拨弄着帘下流苏,一时间百无聊赖,盼着赶快来个客人讲讲故事也好。
外面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一抹袅娜娉婷而来。
素蓝布衣的少妇绾着一头油黑溜顺的头发,挎着旧篮,在她门前矜持的问好。
“姑娘要鱼吗?”
她半掩的颊面印着似团的胎记,半露的颊面却娇柔美丽。
(二)
清袅蹲在盆边看着解了草绳还能游来游去的几尾鲤鱼,清了钱便随口问她认不认识常路过的那个渔夫。
少妇别了别耳边的碎发,有些腼腆道:“那是妇人的郎君。”
清袅惊讶了一番,好奇道:“今日怎是娘子亲自外出?”
少妇眉间黯了黯。
清袅倒了杯极淡的酒给她,她道了谢,抚着半是胎记的脸,呓语道。
“笠郎他......睡了很久了。”
(三)
荻娘是江边渔家女。
生下带着胎记,占据了半边脸颊,惊到了她双亲,也不如她其他姊妹那般会说话,故而在本就拮据的家里更加拮据的生长。
同龄人惧怕她,常朝她丢石子,一起奚落她。没人愿意和荻娘做朋友,荻娘就经常独自坐在江边,对着那一丛十分茂密的芦苇发呆。
她天天去。
天天呆。
直到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