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呼吸,想着当时在医院里他说的那些话。

思绪慢慢从医院拉回到这里,时间好像在往回走,我看见了躲在衣柜里的我自己。

“小时候我真的恨,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在过这样的日子。”我告诉晏阳,“我跟疯子同住,捡别人家的饭吃捡别人家的衣服穿。一年到头,大概有不到十天可以稍微感受到母爱,其他大部分时间里我的耳边充斥着谩骂和尖叫。从我记事开始,听见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去死。”

好久远了,当我再提起这些事,好像已经久远到它们蒙了尘。

这些事情我从来没跟晏阳提起过,我不想说,不想让他知道。

“那时候我每天都盼着她死,我可真恶毒。”我抱住晏阳的腿,“尤其是当我知道其实我有个就住在不远处的亲爸爸时,天知道我有多想跟他走,我想跟他走,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一直觉得是因为疯子的阻挠所以他才不来看我。但我的幻想很快就被戳穿了,他不想要我,他像憎恶那个疯子一样在憎恶我。”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竟然笑了。

我笑着说:“可我是谁啊?臭气熏天的狗皮膏药,他越是不想要我,他就越是得带我走,因为我未成年,我没有了监护人。”

我停下来,沉默着。

晏阳的烟抽完了,我听见他又拿过烟盒,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

“晏阳,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像个可爱漂亮的小王子,站在门口笑着看我,可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脑海里都是那天的晏阳,10岁的小男孩,笑得干净明媚,“我想的是,既然他把我曾经的名字给了你,那我一定要夺回来,那时候的我跟后来一样坏,因为当时我就在盘算着从你那里夺走你了。”

不知道谁家的老式挂钟发出了沉闷的报时,半夜两点,索命一样地响了两声。

晏阳说:“他骗了你。”

我抬头看他。

“他是不是跟你说,原本他想带你走是你妈妈以死相逼?”

晏阳笑了,他抽了口烟然后说:“他根本没想带你走,是他主动把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孩子丢给了一个疯……一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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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罗生门,我之前早就告诉自己,关于那件事,我不相信任何人的说法,毕竟很多时候就连我们亲眼所见都有可能是假的,更别提这一笔只能空口无凭的陈年旧账。

但即便早有准备,当晏阳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时,我还是怔住了。

他说:“他不爱你,也不爱我,他甚至不爱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晏阳笑笑:“这人啊,自私到了极点就没什么道德感可言了,不过这么说来,我们也确实是他的儿子没错。”

我躺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只听着晏阳的声音。

“你以前是不是觉得他偏心?偏向我?其实不是,他的心脏永远长在自己身上,不可能偏向于别人的。”晏阳说,“人类真的复杂,不到山体崩塌你都不知道跟你同行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晏阳长长地吐烟,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呢?”晏阳沉默了片刻,我听见他扯过被子的声音,然后轻轻拍了拍我,“让一让。”

我起身,他用眼神示意我躺到一边。

我们俩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他的烟还没抽完。

“他在乎的是自己过得好不好,在人前有没有面子。”晏阳说,“所以一遇到事情,他比谁跑得都快。”

晏阳笑了:“当他发现我已经没办法继续做他那个带出去可以到处炫耀的完美儿子时,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阳抽了口烟,看向我:“就像当年丢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