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棉袄,靠坐在床头,理了理发,老太太喊了声“进来”。

褚辰推门进屋,看着老太太笑笑:“皮箱给你提回来了,放哪?”

老太太指指床头旁的妆台:“放上面,打开。”

褚辰依言照做。

箱子打开,老太太往床边挪了挪,伸手取过一个红绸福袋,系绳扯开,倒出一套小儿的金手镯、金脚镯和一个虎头金锁,“昭昭出生时,我悄悄找人融了条小黄鱼打的。可惜,当时不知道你二姐也结婚,且有了采采。”

“那就给采采一条小黄鱼。”褚辰说着,已将成套的金饰从老太太手中取出,装进福袋揣进兜里了。

老太太白眼翻他:“我还以为你会说,这套先给采采,让昭昭等等,等大环境好点,再给她打。”

褚辰笑她:“自小你和爷爷就教我,咱家要民主,有什么意见不要憋着,要勇敢地提出来,再小的人儿,也有选择权和自主权。怎么到了昭昭、采采这一辈,你就要改规矩了?”

老太太拍他:“现在的形势能跟以前一样?”

褚辰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你看,四人B倒台了,文G过去了,高考恢复了,很多人都在慢慢被平反,咱家的东西也归还了,这一条条是不是都在预示着,政策在放宽,经济在复苏? ”

老太太紧紧回握住孙子的手,轻叹:“但愿吧。这些年啊,我过得真是提心吊胆的,特别是那年,沈家那个跟你玩得好的小子回来探亲,说你、说你……上吊了……”老太太哽咽着,再难成言。

褚辰将人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抚过老人的背,仰头看向高高的天花板,眼里水光闪闪,“阿奶,”褚辰迅速收敛起情绪,笑道,“那家伙整天不成调,他说话你能信。实话告诉你吧,”褚辰凑近老太太耳边小声道,“我是饿狠了,偷偷去寨前的那棵大榆树上摘槐花,结果,脚下一滑,被挂在树杈上的布袋子钩住了脖子。邱秋今儿你也见了,好看吧?”

老太太被孙子哄得一愣一愣的,这咋跟听故事似的:“是好看,用昭昭的一句话说,那就是‘贼啦好看’!”

“她高中毕业,从县城坐船回去,眼见天晚了,想抄近路,正好看到我被布袋子吊在树上,你想,孙儿当时是啥心情啊,想死的心都有了,丢人!太丢人了!”

老太太“噗呲”一声乐了,继而拍着腿上的棉被大笑不止:“哈哈……四宝,所以你就装死,邱秋自小学医,你是想让她给你做人工呼吸吧?”

褚辰一脸被猜中心事的惊讶:“这都被你猜到了!”

“哈哈……没想到邱秋阿爷来了是吧,哈哈……”

褚辰面上发窘,近乎于落荒而逃。

老太太看着被孙子带上的房门,渐渐止了笑,胡乱摸了把脸,笑骂道:“臭小子,就知道哄人!”

下了一夜的雪,早上去过厕所,采采和昭昭便各自披着件大人的厚棉衣,踩着凳子趴在窗前,隔着玻璃看向远处,六楼啊,能看到大片的屋脊,街道、电车、行人、还有被白雪覆盖的花园洋房。

“冷不冷?”老太太的脚底被二姐一通按,睡得极好,一早就精神不错地穿好衣服,在客厅转悠了。

昭昭、采采听到动静,齐齐转过头来。

“太奶奶早,不冷呢。”

“太外婆早,妈妈说,等会儿吃过饭,带我去宜兴坊看望外婆外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