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不解地看向他。
“没有陈教授。”
邱秋一愣,哦,忘了,陈教授还是臭老九、右/派分子。
“王院长怎么说?”
“王院长也没办法,这事又不是她说了算。还有,”苏子平压低声音道,“最近他到处在打听他女儿的事。”
“他女儿?”
“嗯,当年,院里中西医两派多有争执,谁也不服谁,陈教授由西医转学中医,夹在其中,最先受到冲击,是最早下放农场的那批。”
“他妻子为跟他划清界限,登报跟他离婚了。他有一子一女,长子大学毕业,去了四川,参与祖国西部建设,就此落户那儿。”
“小女儿叫玉书,随她妈改嫁给一个拉黄鱼车的工人。73年说是自愿替她养姐下乡,路上失踪了,至今找不到人。有人说是在火车上被人拐走了。陈教授之所以得白血病,我猜多半也跟这有关。”
邱秋瞪他:“这么大的事,你们也能瞒着。”
苏子平挠挠头:“我看你写的病因,不也是跟心情有关吗?”
“是,他心情郁结。试问,哪个下放的没点心病,不是心情郁结?问他家的情况,你们给我一句,妻离子散。哪想到‘子散’,是这么个‘散’法啊!”邱秋气道,“一字之差,用药可就不同了。要不怎么说呢,中医讲究一人一药,一药一方。”
“应、应该问题不大吧。你昨天不还说,他白血病细胞没有扩散,免疫功能正在缓慢恢复吗?”
是在恢复。
先前邱秋不明白,明明陈教授那么积极地配合治疗,每天有说有笑,保持心情愉快,为此不惜自创幽门顺气法,可为什么成效就是那么慢呢?
现在明白了,心里堵着一块病呢。
“他人在哪呢?”邱秋问苏子平。
“图书室。”
邱秋起身,褚辰马上跟着收拾东西,载她去图书室。
两人到了,站在门口,却没有走近,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一会儿,王梦凡也来了。
一看邱秋这表情,便知道她多半是知道玉书的事了。
“刚知道人失踪时,我就派人去找了。可惜,犹如大海捞针,至今,没有半点消息。”
褚辰:“陈教授的平反材料交上去了吗?”
王梦凡点点头,“从去年开始,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找人询问,催促他们赶紧办理。中医、教授、又有出国留学的经历,上面没人敢这么快吐口。”
好在几天后,邱秋刚给陈教授调整过药方,《关于全部摘掉右/派/分子帽子的请示报告》,给予了,以下批示。
中/共/中/央批准统战部、公安部要求,各级党委切实做好对摘掉右/派帽子人员的安置工作。
并进一步指出,对于过去错划了的人,要做好改正工作。有反必肃,有错必纠,已经发现划错了的,尽管事隔多年,也应予以改正。
这份文件一出,为大学教授等被错划成右/派的人员,彻底平反,提供了明确的指导和依据。
随之院里不断有人被平反。
几日后,陈教授举着一沓纸兴奋地跑来了,“邱丫头、邱丫头,我平反了,哈哈……我平反了。”
“看,刚刚下发的文件。”说着把那叠纸放在了邱秋教案上,自个儿在桌前,转着圈圈,口里喃喃道:“平反了?竟然平反了?!说我是被错划为右/派的。现在是有错必纠……”
邱秋看到了,文件上写道“……摘掉陈德佑右/派的帽子,恢复其名誉……”
邱秋抬头看向陈教授,老头背对着她,肩头耸动,花白的头发跟着一颤一颤的,半晌,一道压抑的哭声从他嘴里嘶哑地发了出来,像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