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阒然无声,空无一人。
程瀚麟不见了。
??[32]噬人宅(二十九)
这是什么地方?一定不是客馆的卧房,程瀚麟心想。
他躺下前特地将所有油灯和蜡烛都点亮了,前一刻还听见窗外庭树上归巢宿鸟的啁啾声和秋虫的鸣叫,可现在四周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然而这黑暗并非虚空,冰冷,如有实质,像一块黑色的琥珀。
程瀚麟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封在琥珀里的虫子,看不见光亮也发不出声音,浓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流淌过来,挤压着他,往他七窍里钻。
他有生以来从未如此恐惧,不敢张嘴,生怕一张嘴剧烈跳动的心脏就会从喉咙口蹦出来。
然而他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一切光亮、声响、气味,都被黑暗吞噬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快要被黑暗和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亮起一点微光,幽暗得如同萤火,程瀚麟却几乎哭出来,连滚带爬地向那点光明扑去。
待他爬近一看,方才发现那光是一支白蜡烛发出的,细细的灯芯无声地燃烧,如豆的火苗轻轻跳动。
程瀚麟的五感渐渐回来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嗓子干疼,指尖隐隐作痛,左边脚踝似乎也扭了,一动就疼得钻心。
好在有了点光亮,那种灭顶的恐惧减少了少许,他的头脑又能转动了。
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程瀚麟拖着伤脚,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向烛光,伸手将蜡烛抓在手上。
蜡烛烧得只剩下短短一截,他小心翼翼地抓着,烛蜡滴在手背上,灼得他龇牙咧嘴也不敢放松,仿佛那截蜡烛是他所有的生机。
先得搞清楚这是哪里才行。
程瀚麟用蜡烛一寸寸照着,一边用手摸索,手下的感觉从冰凉坚硬的石面过渡到柔软的线毯。
不会错,这是上好的宣州线毯,他不久前仿佛在哪里见过这种地衣……对了!是苏家正院,沈夫人的卧房,他们刚到这里的第一夜,苏夫人卧房里闹鬼,满墙的血手印……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想到那些血手印,那晚的记忆便活灵活现地涌了上来,鼻端的血腥气,平阴上一个一个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人脸……
仿佛有人往他后脖颈吹了口凉气,程瀚麟刹时汗毛倒立,一屁股跌坐回地上,烛焰一颤,险些灭了,程瀚麟的心脏也差点跟着停跳。
不能着慌,稳住,一定能活着出去,程瀚麟暗暗给自己鼓劲,再一次慢慢站起来,探出手,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面前是墙壁,上面有什么黑褐斑驳的东西,依稀能看出手掌的形状,程瀚麟竭力不去想那是什么东西,强忍着害怕,缓缓摸了上去,先是指尖,慢慢是整个手掌。
一股寒意钻入他掌心,迅速在他身体里弥漫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尖锐的声音,仿佛有无数人在他耳边声嘶力竭地尖叫,如尖刀般扎入他的耳膜。
不止是尖叫,还有他们的恐惧,痛苦,都一股脑地向他倾倒下来,仿佛要把他压垮,把他撕碎。
程瀚麟连忙收回手,筛糠似地战栗起来,豆大的冷汗顺着他脸颊滚落下来。
眼前横七竖八的掌印中间,隐约可见一道黑影轻轻晃动。
程瀚麟还没想明白那是什么,骨髓已经结成了冰。
有什么悬在他身后,墙上轻轻晃动的,便是那东西投下的影子。
程瀚麟动弹不得,全身的关节仿佛都生了锈。
那条黑影还在他眼前晃动,不疾不徐,仿佛要这样晃到时间的尽头。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程瀚麟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可明知道一回头就会看见令他毛骨悚然的东西,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