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心头一跳:“死的是谁?”

那奴仆道:“一个是葛苍头,就是那疯癫的老马夫,另一个是夫人的陪嫁婢子,名叫浣月……”

梁夜:“怎么死的?”

奴仆打了个寒颤:“和李管事一样……又不太一样……奴得赶去衙门,两位仙师自去看了就知道……”

说罢告了声罪,急着走了。

海潮站在原地怔了半晌,懊悔、内疚,像潮水般从心底涌出来:“是那时候……一定是那时候!要是我没去追人,带她一起回去,说不定……”

“海潮,”梁夜抬起手,似乎是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但在碰到她发顶之前又收了回来:“不是你的错,谁也料不到昨夜她会出事。”

海潮执拗地摇摇头:“不是,她的样子不对劲,可我却像瞎了一样,如果是你,一定能看出来。那老马夫我也见过,我还进过他的棚子……”

“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一世。”梁夜道。

海潮知道他说的在理,但自责和失落却不是那么容易放下,遑论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浣月死了,不但是一条人命,也意味着她这里的线索断了。

海潮勉强将诸般心绪压下:“走吧,先去看看人。”

……

两具尸首是在同一个地方发现的正是老马夫遇鬼吓疯的那间屋子。

院门外围着一群伸头探脑的仆役,管事徒劳地驱赶着,但却阻止不了他们看热闹的热情,人群只散了片刻便重又聚拢过来。

管事一见两人,便似见到了救星:“两位仙师,你们总算回来了!郎君不在,奴真不知如何是好……”

梁夜道:“苏居士何在?”

管事:“郎君今日要去一个大主顾府上送新样,一早就出门了。”

“是何时约的?”

管事面露困惑,似乎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些不相干的事:“前几日就定下的,昨夜几箱子布样就装上车了,只等今日一早出门。”

梁夜不置一词,只是颔首:“先进去看看尸首。”

不等管事说什么,围观的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海潮和梁夜走进院中,这两日桂花落了一些,桂花香中又夹杂了一些劣酒般糜烂发酵的气味,越发浓郁腻人。

虽是大白天,杂草丛生、浓荫蔽日的院子依旧显得潮湿阴冷。

唯有那屋子格外鲜焕,粉壁屋瓦簇新,窗棂鲜红似血,在树木的浓荫下,仿佛自内而外发着光。

管事打开门,便有一股血腥气飘来。

他站在屋槛外,没敢往里看,只道:“两位请进吧,莫要吓到。”

海潮心里有准备,但见到两人的死状,她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仿佛连骨髓都凉透了。

连梁夜都有刹那间的失神。

海潮总算明白奴仆口中的“与李管事一样又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与化为白骨的李管事不同,妖宅并未将老马夫和浣月吃干净。

老马夫的遗骸靠在墙根,双目紧闭,脏污的面容平静,仿佛一辈子的苦吃完了,终于在黑沉静谧的死亡中喘口气。

然而脖颈以下,却是血肉销尽,只余一具光秃秃的完整骨架,与宁静的面容放在一处,越发叫人毛骨悚然。

浣月的尸首却只能以惨烈来形容。

海潮第一眼几乎没认出她来,待看清楚,忍不住捂住了嘴。

浣月简直成了一个血人,整张脸都是血,看不清面容,白色中衣盖在身上,腹部奇怪地塌陷下去,洇出一大滩血迹,像是一朵巨大的枯萎的花。

原本漂亮的杏眼微微凸了出来,浑浊涣散的眼珠瞪着房梁,嘴微张着,仿佛想找个人问问,为何自己会落到这个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