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不知道他问这些有什么用,只看见浣月神色越来越窘迫,不停地挪动着双脚,时不时用汗巾擦擦手心。
她的鬓角都被汗水濡湿,看着几乎要虚脱了。
梁夜话锋一转,又打听起沈氏族中各支各脉的情况,浣月显然松了一口气,几乎是对答如流。
不知问了多久,梁夜总算停了下来。
浣月觑着他脸色,忐忑道:“仙,仙师还有什么要问么?娘子那边离不了人……”
梁夜状似不经意道:“你与沈夫人多年来日日相伴,形影不离,想必对她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浣月犹疑地点点头。
“你知道苏洛玉是谁么?”梁夜问道。
浣月露出惊怖之色。
“看来你知道。”
“是郎君的妹妹。”
“你家娘子可曾见过她?”
浣月将袖子揪得更紧,摇摇头:“不,不曾。娘子出嫁时,苏,苏家娘子已经……没了。”
“你可知她是怎么死的?”梁夜盯着她,目光似刀锋锐利。
浣月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低低垂下头:“听,听说是……病死的……”
梁夜沉默着,房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良久,梁夜缓缓道:“你猜,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浣月颤抖了一下:“奴,奴猜不出……”
“你在怕什么?”
浣月嗫嚅道:“奴……奴胆子小,八字轻,从小害怕这些东西……”
“没有别的缘故?”
“没,没有……”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可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梁夜看着她,脸色沉了下来。
浣月目光与他一触,立刻垂下头:“奴……奴没什么要说的……”
梁夜屈指点了点几案:“李管事的尸骸,你可见过?”
浣月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梁夜注视着她的双眼,漆黑的眼瞳像是能把人的神魂吸进去。
他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还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
浣月不敢与他对视,低垂着头,将嘴唇咬得发白,抑制不住浑身颤栗。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悠远的钟声,似乎是郊外山寺的钟鸣。
仿佛有什么禁咒被打破了,浣月回过神来,几乎虚脱,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她缓缓地摇摇头:“奴告诉仙师的都是真话……”
梁夜捏了捏眉心:“明白了,多谢。”
说罢站起身,径直往外走。
浣月也跟着起身,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脸不安,像是犯了错的孩童。
海潮看着有些不落忍,将手按在她前臂上:“你要是想起些什么来,就来客馆找我们。”
浣月感激地看着她,点点头。
海潮追上梁夜。
两人出了院子,她叹了口气:“浣月一定知道些什么,刚才都快说出口了,就差一点……也不知道哪个破庙敲那劳什子的钟,早不敲晚不敲……”
“也许就是故意的。”
“谁故意的?”
梁夜悠悠道:“我们到这里已有一日夜,你可曾听见过一次钟声?”
海潮一个激灵:“你是说……”
恰好一阵风吹过,吹得灯笼火苗不住晃动,周围的草木簌簌作响,投下的影子轻摇款摆,像是要活过来。
不远处的院落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就像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盯着他们一举一动。
海潮想起那天在眠云阁里露落的话,不觉一阵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