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刺入心脏,在里面翻搅着,要把那声音挖出来。

“没用的,”那声音里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杀了她,都死了就好了,不想和她分开,就只有杀了她……”

梁夜割开身体,把心脏剖了出来,血肉模糊的一团,还在他掌心跳动着。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一边说,一边笑着把它撕扯成碎片。

落了一地的碎片发出整齐的怪笑:“你看看地上的那个是谁?”

梁夜缓缓转过头,先看见被血染红的牡丹,接着是女子的头颅。

那是海潮的脸。

两行眼泪从她失去光泽的眼睛里流出来,好像在质问他。

那“嘶嘶”声变得虚弱,冷漠,冰凉。

是他母亲弥留时的声音。

非必要几乎不和他说话的母亲,临终前破天荒和他说了许多话。

“我快死了,你松了一口气吧?因为只有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我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看穿你……”

“你身上流着脏血……”

“你像极了他,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他,一样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你要是还有良知,就离海潮远一点,你只会害了她。”

我就是死也不会害她!一个声音叫嚣着,想要冲破他的躯壳。

他想拿起刀,把母亲的鬼魂也斩成碎片。

可是刀不见了,帐子里的水漫起来,和鲜血混在一起,没过了他的心口、口鼻,然后是头顶。

他漂浮起来,和残肢、肉块一起漂浮在浑浊的血水中。

“梁夜,梁夜……”

仿佛是海潮在唤他,一声又一声,忽远忽近,可是隔了水传过来,怎么也听不真切。

他想回答她,可是一张嘴,冰冷腥气的水便倒灌进来,封住了他的喉咙。

……

海潮睡梦中感到床在颤动,蓦地惊醒过来。

天还未亮,帐子里依旧昏黄一片。

她揉了揉眼睛,寻找震颤的来源,发现梁夜脸朝向她侧躺着,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双眉紧蹙,不住地颤抖。

是做噩梦了么?

海潮这一夜也睡得不太踏实,直到眼下头还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她本不想理会,但看他神色似乎十分痛苦,迟疑了一下还是试着唤了一声:“梁夜?”

男人毫无反应,仍旧战栗不止。

她提高了声音又唤了两声,梁夜的眉头蹙得更紧,齿关开始打颤。

实在不对劲。

她推了推他肩头:“怎么了?你醒醒……”

话未说完,男人突然一把握住她手腕,猛地睁开眼,眼睛空洞而茫然,像是两口干枯的深井。

海潮一阵心悸,想抽回手,手腕却被牢牢箍住。

她嗓子绷紧,声音微哑:“是不是做噩梦了?”

话音未落,梁夜将她手腕往枕边用力一扣,整个人便压了上来。

他虽清瘦,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压在身上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海潮心跳漏了一拍,接着便狂跳起来。

“到底怎么了?”她竭力佯装镇定,可声音却颤抖得不像样。

她伸手想去推他,另一只手腕也叫他一起扣住。

他的手冰凉,胸膛却滚烫,仿佛里面跳动着的不是心脏,是火焰。

他的眼神变得好陌生,炽烈又晦暗,混沌而危险,好像要把人撕碎,又好像要把人囫囵吞下肚。

海潮虽懵懂,却在刹那间明白了寿阳公主的话。

这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翻腾着欲望的业火,能把人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