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她的样子了?”

不等梁夜回答,她又补上一句:“你实话实说,别骗我。”

一阵沉默,梁夜轻声道:“只有个模糊印象,和魏兰芝不一样。”

“哦。”海潮觉得心口好像呼呼漏着风,被子里很暖和,但她却想蜷缩成一团。

是因为那位“真”侍中千金,所以才嫌恶幻境里的“假”千金么?

她喉咙有些干涩:“那你们是真的定亲了么?”

“还是不记得。”梁夜道。

海潮木木地点了点头:“要是哪天想起来了,能不能告诉我?”

“好。”

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把身子蜷缩成一团:“不早了,睡吧。”

身后传来梁夜歉疚的声音:“海潮……”

海潮打断他:“别说了。”

梁夜借着昏暗朦胧的光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少女,她睡觉一向是四仰八叉,只有父母相继去世那两年才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如从前那样摸摸她的后脑勺安慰她,可是指尖刚触碰到她冰凉的发丝,便缩了回来。

他一动不动地倾听着她的呼吸,起初有些乱,大约是在啜泣,过了一会儿,渐渐变沉变缓,大约是睡着了。

梁夜又听了很久,直到确定她已经睡着无疑,这才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将她凌乱的头发理整齐放在枕上,又替她掖了掖衾被,方才闭上眼睛。

自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叫做西洲的地方,他便很害怕睡眠,他直觉梦境的暗影里蛰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凶兽,时时刻刻用冰冷的眼睛盯着他。

可他需要恢复精力,不能整夜不睡,于是他只好睡得断断续续、如履薄冰,每次察觉到即将滑入凶兽腹中,他总能及时醒来。

今夜许是太累了,他有些许松懈,等到想要逃的时候,凶兽已经一口将他吞没。

周遭变得明亮,水雾里闪着粼粼的波光,穿过柳丝的和风轻软,仿佛被柳叶染成了新绿,鼻端弥漫着花香、脂粉香,若有似无的水腥气,柳絮如雪片般漫天飞舞,扑进遍身绮罗的男男女女的襟怀里,落在曲江池边望不到边际的锦帐上。

耳边人声嘈杂,车马喧嘶,很吵。

梁夜不想听,可远远近近的声音还是如潮水般往他耳中涌来。

“听说今科探花郎年未及冠,才比宋玉、貌比潘安,我可要亲眼看一看……”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未必有传说得那么神乎其神,瘴疠之地、穷乡僻壤,能出什么人才!”

“不然,他的诗文的确不俗,品貌想必也不差……”

“说不得能尚公主当驸马……”

“驸马有什么,”一人压低声音道,“听说卢侍中千金见了他的诗文,引为知音,暗自倾心,只等着他高中魁首,便要以身相许呢!”

“卢侍中就这一个掌上明珠,能答应她嫁个穷小子?”

先前那人“啧”了一声:“一则女儿喜欢,二则卢侍中已经位及人臣,与其和高门联姻,倒不如将女儿许给探花郎,又得实惠又得了爱才惜才的美名,那探花郎是可造之才,栽培上十几年,说不得也可以入政事堂呢。”

有人伸长了脖子向池边张望:“不知哪个锦帐是侍中家女眷的?”

“怎么,兄台难不成还想毛遂自荐?”

“不敢不敢,只是听闻侍中千金才貌双绝,想一睹芳容罢了……”

“兄台金科虽落第,明年再努努力,说不定侍中也捉你去当女婿呢!”

“哈哈,在下可不敢痴心妄想……”

“不是我酸,我曾与那梁子明同在国子监就学,听说他在家乡订了亲,有个从小一起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