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车才停了下来,摘掉蒙眼布一瞧,那地方根本不是琢玉坊。”

“是什么地方?”海潮问。

“是个没窗的石室,有点像地宫,”俞二郎汗如出浆,“石室中间有张石床,四周摆着冰盆,冷得人直打哆嗦,床上躺着……”

他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躺着一具女人的尸首,但是看着就像活人一样,好像只是睡着了……最古怪的是,那女尸脸上、身上写满了字,小民虽然不识字,但也看得出那些不是平常的字。”

??[98]玉美人(十六)

海潮问:“你知道那尸首是什么人么?”

俞二郎:“小民那时候年纪小,就问了一句,但那管事凶神恶煞一样,打了小民一个耳光,说要是想活命,就不要问东问西,只管干活。”

他接着说:“石床旁边放着没雕完的玉像,还有阿耶留下的凿子、刻刀。原来阿耶是照着那女尸雕的玉像。”

海潮:“在地宫里一住就是几日,成天对着具尸首,也难怪你阿耶会做恶梦。后来呢?”

俞二郎:“那管事先让阿兄试刀,见没什么异样,就留下饭食、水囊和恭桶走了,把我们留在地宫里,限三天之内把玉像雕完。”

“玉像还差哪些部分没雕完?”梁夜问。

“阿耶已经把大部分雕完了,只差两片玉壳里面的字没刻,那管事叫我们把尸首身上那些怪字,按原样刻在玉像里面,每个字都要一模一样,一笔也不能错,不然就是大罪。”

海潮:“后来呢?”

俞二郎:“那管事走后,阿兄说这尸首一定是宫里哪个贵人,我们见了她赤条条的样子,一定不会让我们活命。阿耶已经叫人害死了,我们就算按期雕完玉像出去,也会叫人灭口的。”

“也不是没有道理。”海潮道。

“阿兄说要挖条地道逃出去,”俞二郎继续说,“可是我们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谁知道往哪里挖呢?就算逃了出去,万一叫人抓住,不是死得更遭罪?”

海潮点点头:“你阿兄怎么说?”

“阿兄也没办法,听我这么一说,就只能不情不愿地刻玉像。地宫里点着长明灯,也不知道白天黑夜,我们轮流睡觉,轮流干活……眼看着三天快要到了,字也快要刻完了,可就在最后关头,阿兄出事了……”

海潮心头一凛:“出什么事了?”

“和阿耶一样,说睡觉时看见身边站着个女人,然后整个地宫被水淹了,我们两个人淹死了,尸首胀起来飘在水上,起先是做梦,到后来醒着时也糊涂了,我看着阿兄朝着地宫角落拼命磕头,磕的额头都破了。”

海潮单是想象一下都觉毛骨悚然,当时俞二郎只有十三四岁,亲眼看见阿兄变成这样,该有多害怕!

俞二郎直勾勾地瞪视着前方,满脸痛苦之色,仿佛当时的情形又在眼前重现。

海潮不忍心问下去。

半晌,俞二郎用一种深陷梦魇般的声音说:“阿兄一个劲地磕头,求那东西放过我,然后他……”

他哽咽了一声:“他就用阿耶留下的刻刀,割开了自己喉咙。”

清幽的禅房中茶烟升腾,只有庭中风雪的簌簌声。

梁夜道:“你可曾如父兄一般,做过噩梦,或见过幻影?”

俞二郎摇了摇头:“小民倒是没有,也不知为什么。”

梁夜点了点头:“后来如何?”

俞二郎:“阿兄死后,小民顾不上给他收尸,只能将他放在地上,盖上件衣裳。

“将最后几个字雕完,过了不多久,那管事开门进来,见到阿兄死了吃了一惊,连忙叫人把尸身拖去野地里烧了,任小民怎么哭求,他也不肯把阿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