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蹙了蹙眉,长睫轻颤,慢慢睁开眼。
日光太耀眼,他觑起眼,盯着海潮看了一会儿,眼神方才清明起来:“海潮……”
海潮松了一口气:“快起来,船要沉了。”
梁夜坐起身,看看船底的海水:“我们在哪里?”
海潮望了望崎岖的海岸线,熟悉的白骨壤,又手搭凉棚向海面上张了张,弥漫的水气中,断望崖从远处看仿佛一根长长的獠牙。
“我们回合浦了,”海潮把手递给他,拉他出了船,“不过这里离村子很远,这片海岸在断望崖北边,我从没来过。”
她顿了顿:“先帮我把船弄上岸。”
两人一个拖,一个推,合力把船弄到沙滩上。
海潮发现她的船不止一条裂缝,好几处船板都松了,险些就要散架。
她叹了口气:“船是不能用了,只能先扔这里,走回村子里,取了工具再回来修。”
梁夜点点头,开始拧衣裳和长发里的海水。
离开了第一个秘境,他们身上的道袍消失了,又换回了原来的衣裳,海潮一身短衫,梁夜则穿着七天前初见时的中衣,此时已经湿透了。
“西洲的事你还记得吧?”海潮坐在船舷上,试探着问道。
梁夜点点头,抬起眼看她:“我们是先后穿过火焰门的。”
西洲的事果然不是她做梦!
“我们怎么回来了?”海潮道,“后面的秘境还算不算数了?”
梁夜想了想道:“既然帛书上写着七个秘境,应当还有后续。或许只是进入第二个秘境之前让我们略作休整。”
他望了望波光粼粼的海面:“海潮进入西洲之前,是什么时辰?”
海潮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想起那片白茫茫笼罩整片海域的浓雾:“应该已经天亮了,是早晨……”
“可记得在什么地方?”
“我夜里去断望崖采珠……”话说到一半,海潮觑了梁夜一眼,见他蹙起眉,嘴角也沉了下去。
他一向是不赞同她下海采珠的,大半夜的一个人就更不用说了。
海潮一时有些心虚,但随即想起他们已经没瓜葛了,她想什么时候采就什么时候采,想怎么采就怎么采,用得着他管?便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去采珠,遇到了风浪,好不容易风暴过去,爬上船,累得睡着了,醒来就遇上了大雾……”
“可记得你睡着前是在什么地方?”
“应当离这里不远,”海潮道,“难道我们是回到了出事的地方,然后随着潮水飘到了这里?不对啊……”
她看着梁夜:“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回京城去么?”
见他不言语,她叹了口气:“算了你都不记得了,大概就是跟着我来的。”
正说着,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个声音。
“有没有听见?好像有人在叫我。”
不等梁夜回答,她又明明白白听见一声“海潮”,的确有人在喊她。
她循声望去,不多时,远处的沙滩上浮现出一个小点。
“一定是村子里的人来找我了!”
海潮喜出望外,朝那小点用力挥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小点飞快向她移动,不一会儿就能看出是个人影。
还看不清来人的脸容,海潮先看见两条引人注目的长腿,矫健的身姿,跑动起来仿佛奔腾的骏马,可是却想不起这是谁。
村里有这么一号人么?
那人跑到近处,是张陌生的面孔,浅褐色的肌肤,飞扬的眉眼,不长不短的头发不像一般人梳成发髻,却编了几条细辫,在脑后结成一束,上面还缀了些小贝壳,跑起来丁零当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