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县尉和一众下属向几人一揖,纷纷上马下山去了。

待人走后,海潮一屁股坐在草坡上,方才忙时不觉得,此时停下来,她才发现浑身没有一处不酸不痛,嗓子眼干得直冒烟。

正想着找处山泉喝个饱,有一只纤手递来一个水囊。

海潮以为是陆琬璎,赶紧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只觉格外清冽甘甜。

“多谢。”她抹抹嘴,一转头,发现给她递水的是一个圆脸的小娘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生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

海潮心里一动,目光落到她下颌上。

那里果然有一道发白的旧疤。

“你是……苏洛玉?”

女子笑而不答,眼睛像两弯月牙。

她向几人团团一拜,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双手捧给海潮。

海潮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朵茎秆萎蔫,花瓣零落,看不出颜色的莲花。

海潮接过莲花,恍然大悟:“是你的执念把我们带来这里的?”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躬身再拜,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暮色中。

海潮低头一看,手中莲花化成了一颗珠子,在夕阳中微微发着光。

一道火焰门缓缓出现在面前。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海潮站起身,朝山下的芜城望去。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城中炊烟袅袅,万家灯火,本是极温暖的景象,但此时看来,这一栋栋房舍却像一头头蛰伏在夜色中的妖兽,瞪着黄色的眼睛,张着黑洞洞的嘴,仿佛要吞噬什么。

“我们走吧。”她转过身,对梁夜道。

四人依次穿过火焰门,先是陆琬璎,再是程瀚麟,两人消失在门里,梁夜向海潮道:“你先走。”

海潮也不同他客套,跨进门中,照例是一阵天旋地转,头昏脑胀。

不等她看清周遭的景象,一股熟悉的,咸腥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海风。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海滩上,头顶是明晃晃的太阳。

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小船随着海浪轻轻颠簸,眼看着要随水飘远,那艘船再熟悉不过,是她的采珠船。

回来了!她心中一阵雀跃,难道西洲的种种,只是她在海上昏迷之后的一场大梦?

想到此处,不知怎么心里又涌出一股失落。

她一骨碌爬起来,踏着海水向船跑去,走到近处一看,却是一怔。

船不是空的,上面还躺着一个人。

是梁夜。

……

当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里,火焰门渐渐缩小,化为一张泛黄的纸页。

【昔者芜城南有一荒宅,华堂复阁,重槛飞楹,高槐修竹,蔓延连亘,沉檀贴柱,文石荐地,荒置百余载而不朽,时闻人语嬉笑之声。

尝有流民误入其间,一夕化为枯骨,人言鬼魅所居止。

寻有一富贾自蜀中来,卜居焉。未三月,诙诡谲怪之事迭起。

主人广延僧道方士,终不能厌之,一夕而人畜皆死,复成荒墟,然朱楼翠幕,十年不改,花卉繁茂,莸秽不生。

入夜则有丝竹清越,异香霏霏,每有误入者,辄化为枯骨,刺史尝欲焚毁之,遣州府兵数十人入内,俄顷亡失所在,遂罢。

云是前朝明帝龙潜时所构山池。帝少时不为君父所重,谪居于此。

后诸王夺适,帝亦有志,卜于方士,言其身弱无根,为女子所妨,举兵必败,乃杀妻妾九十九人,镇于宅中,以困其厄,逆其命势。历数百年,宅化为妖,遂至贻害一方。】

纸尾的文字一个个褪去,最终变化成新的篇章。

【昔者芜城南有一荒宅,华堂复阁,重槛飞楹,高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