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进寻香楼起,吴媚卿就和我不对付,寻香楼的鸨母是我故交,我不想为个贱嘴的泼妇拂了她面子,抱着琴便往楼上走,听见吴媚卿还在说:“听说他妹妹长得丑,看起来比他还老十岁,脸上还有条虫子样的疤,那苏大郎倒也不嫌磕碜。不知道那女人有多骚,才能勾得自家兄长做出丑事。”
我把琴交给浣月,让她先上楼回屋,然后下楼走到吴媚卿跟前:“你说谁?”
“我说苏家兄妹,干你何事?”吴媚卿身上有恐惧的气味,但她还是管不住那张嘴,“怎么,还没当上人家阿嫂呢,就心疼……”
她没能把话说完,被“哐啷”一声脆响打断了。
我砸碎了一只花瓶,把她推倒在地,用膝盖死死压住她,一手揪住她衣襟,把碎瓷片嵌进她白嫩的下巴里。
“现在你也有条虫子样的疤了。”
事情以吴媚卿离开建业结束,鸨母给了她一笔钱封口,对外只说是得罪了客人这才挨了打,破了相,毕竟我才是会下金蛋的鸡。
我想她早晚会死在那张嘴上。
后来在芜城,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兴冲冲跑来讹钱,看她已经够落魄,我本想给钱了事,可她偏偏多嘴。
“多亏脸上这道疤,姓李那死老魅隔三岔五给我送钱,原来是想到了苏家那小浪妇,那小浪妇能勾引亲兄,同那李老头八成也不干净。
“她死得巧,是不是你出手弄死的?叫我说中了?哈哈!你放心,每月再加五两银子,只要你按时把说好的钱送来,我就把这些事带进棺材里。”
我说你早晚会死在这张嘴上。
“装的像真的一样,你敢说苏家那小浪妇不是你害死的?”
那傻子是不是我害死的?我后来常常问自己,可是知道答案的人永远也不会开口了。
毁了吴媚卿的脸之后,我害了一场病。
这些年我从没生过病,这回却一连发了好几天的热病,好像要把这辈子积压的火全都发出来。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时候,我以为会病死在这里,但是祸害遗千年,两旬之后,病好了。
我不打算再管那傻子了。
我去了芜城。
这还是买下宅子后我第一次走进去。
我游魂一样在里面转了一圈,眼里看到的不是荒草和残垣,却是朱红柱子,油亮的屋瓦,碧绿的莲叶间亭立着朵朵莲花,向阳的秋千架上并排坐着两个没牙的老女人。
我回了建业。
这回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带那傻子走。
那坏种可以慢慢对付,我不能把那傻子留在狼窝里。
一回建业,我就听说了苏家的事,那傻子叫人关起来了,还得了病。
我正打算冲过去把她带出来,就收到了她千辛万苦找人送来的口信。
她说想见我一面。
见她不是什么难事,苏廷远不在建业,苏家奴仆都知道我马上要嫁给他们主人,谁也不敢当真拦我。
我冲到她禁足的小院,门上挂着锁。
我叫他们把锁打开,走进屋里,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花烂了,或者饭馊了。
然后我看见了她。
那傻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有人来也不知道,搭在被子上的胳膊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肚子却在被子下面凸起。
她有身孕了。
不碍事。
虽然有那坏种的血脉,却是她的骨肉。
我们可以一起把她养大,多个孩子宅子里更热闹,大秋千架旁还可以再搭个小秋千。
我这样想着,轻轻拉起她的胳膊,把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
一搭我就知道,小秋千没了,大秋千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