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也正常。
高潭水系发达,府辖各县,大多以种稻为生。稻米一年两熟,此时既要收谷,又要栽苗,无人得空,更别提搭理新来此地的客人。
但李乐训却一眼看见,那人在泥间行走的脚上,铐着一副极粗极重的铁镣。每走一步,镂空的链子中间,都带出团团的湿泥,愈加沉重起来。
这便不正常了。
再观察余人,每人竟都带着同样的镣铐!
李乐训满肚子的疑惑,刚想请教卢莺仙,她便自己开了口。
话却不是对李乐训说:“管事何在?快带人来见过李头领!”
她一边说,一边在空中击掌三次。
掌音落下,一名中年男子应声而来,正是她口中所说管事。
向着卢莺仙一拱手:“恭迎圣女!”
此人虽身材短小,四肢却十分结实,稳稳当当地立在地上。腰间缠着一根长鞭,面相凶恶,望之不似善人。
卢莺仙一点也不怕他,反而轻佻地吩咐:“去把人都叫来。”
管事领命,一把抽出腰间长鞭,大步往田中走去。
他将鞭子舞得虎虎生风,抽在农人身上,大喝道:“圣女带了贵客来,快去拜过!圣女来,是来救你们于苦难,你们这等蠢物,还妄图赎什么罪!”
田间每人的身上都落了鞭子,即便李乐训离得远,刷刷的鞭声,依然清晰可闻。
多数人挨了打,便沉默地跟着管事走,有些人却耐不住疼,小声痛呼。
引来管事大骂:“打你是为你好,为你洗罪,为你在神的天目之下,争取宽恕,如今见着了圣女,不好好表现,竟敢反抗,是对神有意见?想遭更重的天罚?”
一边骂,一边抽得更重。
直到没人再敢出声。
李乐训与卢莺仙站在一处。
在鞭子的驱赶之下,人群渐渐聚到了李乐训面前。
管事踹倒领头几人,强迫他们五体投地:“愣着干嘛,快拜!”
后面的农人害怕挨打,哆哆嗦嗦地全跪了下去。
抖着嘴唇,念出萨埵教的真言:“以物易物,以人换人,等价交换。物即人,人即物,皆为萨埵。天出萨埵,布其福泽。”
李乐训却没空看热闹。
她从见着管事以后,就琢磨起一件顶顶要紧的事:
外间战事紧急,萨埵教一溃千里,这里人却好似一无所知。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就算这里与外界隔绝。就算耕作的农人,并不如卢莺仙口中所说,都是他们好心收留的苦命人,反倒是被骗来强迫种稻,以肉身供养教中所需的奴隶。
这些人不知道情有可原,管事如何也不知?
打仗缺粮缺物,难道也不来此索要吗?那藏着这些田,又有何用?
她不露声色地环顾四周,在心里点了点带来的人手。
那田间的管事身上颇有几分功夫。
若管事早知晓外间变故,此刻仅是假装顺服,实则暗中蛰伏,要凭借这些地里的奴隶,伺机哗变舍下卢莺仙这个累赘,她的兵士身手都不错,挡住那些瘦弱不堪的农人,应当没什么问题吧?他们是干活不要命,看着不像人,但瘦成这般,应当也挡不住正常人一击。
至于她自己对付管事一人,也不至于落于下风。如有必要,还能抓着卢莺仙做靶子。
盘算过这些,李乐训心中稍定。
卢莺仙不知李乐训所想,仍按来前说好的,要为她清点田产。
见人来齐了,便直接吩咐管事:“你带我们去田里转转,跟李头领说说,这里的地占几何,收成又如何。”
“是、是。”管事依然恭敬,看不出任何不满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