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矫捷地踏进房中,目光第一眼,便落在他衣领上的那片皮肉上。
剑伤已不再流血,只留丝丝缕缕的鲜红深红,团团黏住。
原本雪白的领子,这会已染上了不体面的斑斑褐迹。
他既没清理,又不包扎,也或许碰都未碰。
此刻,李乐训倒像被伤口缝上了嘴,一肚子的怪话全被堵了回去。
徐徵见她不语,反倒贴心地起身询问:“李头领,找我何事?”
君子二字似乎已刻进他的骨头里。
无论何时,都要端出温和知礼的姿态,即便现时心中纷乱,无暇他顾,身体也要牵着他动。
“没、没。就来看看你要不要药……”李乐训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嗓子一阵发紧,身侧原本好好垂着的双手,突然放哪里都觉着变扭,掌心里起了微微的薄汗。
“我不是有意伤你!是情势所迫!”
她上句话音方落,即刻不闻徐徵作答,一下也等不得,就要接话。
“多谢。”徐徵半垂下眼帘,客气地对她一揖。
“好了,药给你!”听他终于答话,李乐训如释重负,长长吐出一口气,掏出帕子包着的金创药,递到他面前。
“什么?”徐徵却开口问。
“药,金创药!你受伤了难道不用药?”李乐训把递出药的手,伸得更直了些。
“我哪里受伤?”徐徵语带不解。
进门时的那股不对劲,又泛上李乐训心头。
直接问道:“可是患了离魂之症?我用剑伤你,割破了你的脖子,你竟一点感觉也无?”
紧张再次掉到脑后,疑问便显得不留情面。
徐徵一愣,喃喃道:“有么?”
这才伸手摸向自己颈侧。
干涸的血渍一碰便碎,指肚上只余几颗暗红细尘,不及举到眼前,便随风而逝了。
他与往常并无不同,依旧是斯斯文文,不急不徐的。
但李乐训却总觉得他格外磨蹭。动一下,要顿三下,长得没有尽头。
简直是度日如年!不,度刻如年!
叫她看他不是,说话也不是,双手更不知如何安放。
小小一瓶金创药,竟似重逾千斤,使她举着的那只胳膊,从腕子开始,全泛起酸痛来。
她擅使一对铜金花锤,平日里舞起来虎虎生风,砸到人头上,能瘪去半个脑袋!上百瓶金创药,恐怕也抵不过它们的重量!
好在李乐训没什么细腻心思,并不究其道理手酸了就酸了,不拿不就成了?
便松开五指,把药瓶丢进徐徵怀里。
“药我已送到,你爱用不用!反正是我这里最有效的金创药。”她瓮声瓮气地补充。
徐徵未曾预料她要抛药,接时有些忙乱,稍稍打破了沉静的形象。
“我走了!”李乐训见他拿稳了药,抱拳告辞。
仍然瓮声瓮气。
她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
没备着一丝的细巧心思,便这样错过了徐徵摆在桌案之上的秘密。
她连徐徵的脸,都只是草率扫过几眼,就直接移开目光,直盯着手上的金创药看。
又何来查探房内情形呢?
好在药总归送了出去。
不过多久就该天亮,天亮以前,至少能再踏实地躺回床上,小憩片刻。
且她已在夜里筹好了打仗的钱粮,心头大石落下,说不准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偏偏天不遂人愿。
黄一炳一夜惊魂,大清早却精神头十足,敲响了通判府的大门。
他只带了两名长随跟在身边,做普通文士打扮,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