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怎的无人同她提起?
是故意隐瞒,给她这个外归人下马威看看?
还是根本不知道?
这乡野之地,当真来得好。
若非如此,她这个将上任的父母官,到军所后,可真要两眼一抹黑了。
倘使知府相公人好,愿意带她认认,还好说;倘他人不好,想她也要受尽欺负,还无从下手。
李乐训心里闪过无数念头,面上倒还兀自镇定,连忙鞠躬道:“我不识此间神明,大嫂原谅则个。”
双手合十,不伦不类地对天拜了拜。
白翠莲却行了个怪异的礼站起身来,右手伸出二指,先隔空点了点李乐训的嘴唇,又在左自己的右肩各点了三下,最后将指尖放至眉心。
双眼平视,口中念念有词:“大天慈爱,不计较你的罪过。”
“李姑娘,大天教主有云:一粥一饭,皆有代价。大天不会白受我等供奉,我们也不会白得大天馈赠。以物易物,以人换人,等价交换。物即人,人即物,皆为萨埵。天出萨埵,布其福泽。”
李乐训点头附和,不如何走心:“我明白了。”
白翠莲见她赞同,也不究其背后他意,便来了兴趣,细细解释道:“这是灵官人传于我们的大天真言。我们当初去领粮,灵官人便用真言教化我们,要我们先拿粮去用,等情况好转再还,用了大天的东西,便是同大天立了约。约即生效,可以晚还,但不可不还,大天开了天眼,悉知这世上的一草一木。若敢违约,便降下天罚。人世因果,尽出于此。”
李乐训心道:既然大天并非神明,实乃那萨埵教教主,此人可真有几分本事。
他敢用违约后的惩罚做威胁,想来自能让它成真。白翠莲将其奉为圭臬,说明有人违约,后果也传进了其余教众里。
不过,平心而论,萨埵教的教义,确有其道理。
虽她不信这些神神鬼鬼,因果报应这套,但白翠莲念叨的那一长串,无非是教人省得一条道理:
凡事有代价。
这话倒是中肯。
因此,等李乐训再开口,话语便带上了真情实感:
“大天教主说得甚对。”
一旁李佛青不解其意,怕她当真受白翠莲引诱,也去信那劳什子萨埵教,急得猪也不宰了,带着一手油腻臊气,便自来扯她的胳膊:
“大姑娘!”
李乐训捏住鼻子,一跳丈八远:“熏死人了,你解完猪再同我说话!”
唯在白翠莲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对李佛青耳语道:
“等着,你大姑奶奶我倒要去会会这教主,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敢夸下这大的海口!”
“到时候,给我放机灵点,闭紧你那张大嘴巴!”
李乐训说到做到。
待李佛青剥下猪皮,分开骨肉,她便提起一条猪腿,递到白翠莲面前大献殷勤:
“翠莲嫂嫂,我想再问问大天的事情。大天既是全知的真神,可否帮我们稍稍转运?”
“我们姐弟二人,今年家中好容易有些起色,想着要多赚些,便压上全部身价,跑到高潭来做生意,却遇上了这千年不遇的大洪水,困于此间,进退维谷。”
“若天命有定,我认了,但假使能请到此间这位至高大天,帮我卜上一卦,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那真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了!”
“若大天贵人事忙,不知可否有幸面见灵官人?”
她敢这么直白地说,是在赌白翠莲虔信。
虔信之人,大都爱布施,受道人倏然对此道生出兴趣,她非但不会起疑,反而更加崇信。
正是因为她的信仰伟大,才能三言两语,便说服旁人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