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她浑身酸痛,一边扭着脖子和肩膀,一边满不在乎地问他装作她刚刚进来,并没有等他很久。
这种丢人的事情,怎么能让他知道?
显得她上赶子巴结他,很没面子。
见徐徵目光落在她大臂缠着的白麻布上,李乐训便趁机转移他的注意:“你傻了?睡一觉失忆了?皇帝死了,天下缟素,这个面子我还是愿意给的。挂这个不是很正常?我出去见旁人,还要戴孝帽、披孝服呢!”
“一条麻布就吓着你了,等我扮上一整套,你的眼睛该不会要粘在我身上吧?”
徐徵挣扎地坐直身子,憔悴的身形像日光下即将化尽的残雪,尽管随时消逝,摸上去仍然冻手。
他又端回那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子了。他一动不动,半晌只吐出一个字:“……会的。”
苍白虚弱的脸颊上,竟泛起淡淡的红晕,使之骤然有了血色。
他微微垂下头,借床帷的阴影遮住面容。
又没那么像冷冰冰的白雪了。
李乐训却为他着急,伸出二指:“不是?会什么会?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这里有几根手指?”
方才是忍不住多嘴笑话他,这时却不免认真,生怕他真烧成了傻子。
徐徵跳过关于手指的问题,只道:“是我冒犯了……对不起。日后绝不敢再逾矩。”
可目光发乎于心,他确是忍不住要看她,确会追随她的身影。
怎能说避就避?
虽说君子目不斜视,然他在李姑娘面前早已不是君子了。
徐徵生出些自暴自弃的想法来,把自己往床架更深处藏去。
他还活着,先前一切都不是做梦,是李姑娘第二次救了他。
他不该为自己的卑鄙行为狡辩。卑鄙的行为他还做的少了吗?不提远的,就在他晕死前,以为在梦中,便敢胆大包天地闭上了眼睛,祈盼李姑娘的亲吻。
真是可笑可耻、可怜可悲。
李乐训却没有徐徵那般曲折的心思,只听出他又开始在话中叫她猜谜,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跟往常一样,最爱道歉,看来没烧坏。”
徐徵忽地想起自己还未梳洗净面不好叫李姑娘看见。
他稍稍侧过脸。
李乐训却道:“脸转过来,听我说话不看着我,你瞧不起谁呢?”
“行了,人醒了,也没烧糊涂?不想问我点什么吗?比如我怎么又来临康救你了?皇帝为什么死了?新皇帝是谁?”
徐徵只得顺着她:“李姑娘为何救我?天子为何崩逝?新帝立了谁?”
李乐训憋了一天一夜的话,终于有了出口:“说来话长你可要好好听我讲故事!”
徐徵点头,趁机用未束的乱发遮住脸。
他还是不想叫李姑娘看见他不体面的样子。
*
事情便从原任户部主事的郗钟楷讲起。
受徐徵案牵连,郗钟楷暗降去了礼部,做一个闲凉官。
然龙诞日关系甚大,其中事杂,他也领了些晨起巡街的小活。
龙诞前三日,天色微明,郗钟楷正要出发,却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叩门。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乐训与饶义濂。
郗钟楷前几个月刚见过他们!
徐徵从曲州回临康时,乃是独身上路,并未带上他,而是吩咐他偷偷跟在李乐训身后,潜去高潭。
饶义濂以为是徐相不信李乐训,对高潭另有安排,便欢欢喜喜地去了。
直到李乐训带他再入临康,他才悔不当初:“恩相瞒得我好苦!我若是能提早知道,绝不敢抛弃恩相,做那苟且偷生的小人!”
李乐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