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望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五官仿佛雪堆出来,动一下就要碎只有眼皮慢慢垂下,睫毛遮着黑黑白白的一对眼珠。
让她觉得他又在装腔作势,假扮出慈悲的天神法相,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人。
也不算平等,她认为他尤其看不起她。
难免又不能心平气和。
“暂替李头领,统管高潭军务,于鼓城前线督战。”徐徵道。
李乐训狐疑:“你行吗?”
徐徵的声音未变:“当殚精竭虑。”
却叫李乐训看出他脸上的一丝变化他好像很委屈似的。
“不是?你委屈什么?我还没委屈,你倒先委屈上了?”李乐训翻了个大白眼,“委屈也就罢了,怎么还端着这副高高在上,宁折不屈的死样子,谁会可怜你?”
徐徵却不顾她,仍然道:“徵必将践诺而还,不负李姑娘心血。”
声音渐渐低下去,有些难为情,可其中没什么委屈示弱的意思,反倒显出了几丝执拗。
而李乐训竟莫名其妙地顺下心气,不嘲讽也不敷衍:“好好好,我不胡乱瞎说了。说真的,我知道你重信义,我也知道你聪明,我信你。”
“……”
没听见徐徵回话,她忍不住又开口:
“怎么突然倔起来了?我记得你原来没这个毛病。是不是从我去诏狱看你那次开始的?扯着我的手不放,一定要我不去曲州,说什么都不听我才不许你这样。本来就一身之乎者也,老学究迂夫子的臭毛病,再多了这一点,岂非要又臭又硬?不好不好。”
她又道。不仅不再翻白眼,还好声好气地诱哄着。
嘴上虽还是饶不过徐徵,可她自己仿佛也跟着回到了诏狱里那间牢房之中。
也许是被此举打动,忽地觉察出他的可怜来。
“……”
徐徵依旧没有回答。
李乐训知晓他做事认真,筹算千里,以为他此时正埋头苦思,忧心日后,忘了理会她。
便仰脸扯住他的袖子,也不嫌自说自话尴尬,继续道:
“别担心,高潭那边的情况你熟悉,我手下各位将官都认得你,我信你,他们当然也信你。你自己也不是不会用人,譬如饶义濂和闻成,身居要职,还怕余人不服?且我是缺了粮食耗不起否则为何要赴曲州之难?可那青国蛮子,也没看着那么吓唬人,他们未必真耗得起否则为何不借曲州混乱,从东西两线发起总攻?现在打,打赢了还能赶得上秋收,正是临康最富裕的时候,是绝好的机会!所以一切都很简单的。你不会死,也不会输,一切都会很顺利。”
徐徵却当真被她扯动,蓦然低下头,向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间,他反握住她的手,力气还不小!
他的手心冰凉却干燥,箍住了李乐训整只手背,也没能热起来。
“曲州未必安生,李姑娘更要留心。此去除监粮兵将,另有精兵随行,供姑娘驱策。”他说,声音倒还镇静。
只是既不道歉,也不道谢竟十分反常。
李乐训不知为何,受不住他的灼灼目光,做了那个先转开眼睛的人。而先前几次,都是她占尽上风,盯得他莫敢直视。
“哦,原来是你帮我安排的。我还当是那皇帝老儿良心发现,方觉赚我挡灾,于我有愧,对我不住,这才为拨下几支可遣之兵。是我想太多,把人都想太好了。”
“……”
她看不见徐徵的脸色,没听到他的动静,便继续道:“又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太清楚不过了。所以回去高潭,也应当是你自己的主意。多谢你帮忙喽。”
“不过我把你全家都安顿好了,你帮忙是应该的!”
李乐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