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训得意地对徐徵说。
大雪纷扬,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下得愈发大了。
她以手作篷,好挡住扰乱视线的雪花。
徐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李乐训的视线从塔外景色转到徐徵身上:
“既然没见过,不该惊呼天公神笔,怎么还装成高人的样子?”
“算了,看来你不喜欢,是我想多了。”
“不喜欢就走吧。我叫人送你回城中烤火再多站一会,小心真冻死了。”
寒风冰雪,似乎能冻住人的火气。
她的语气之中,失望竟占了大半。听上去不禁要叫人怀疑,她是否真把此回赏雪,当作报答徐徵的方式。
徐徵这时却开了口:“没有不喜欢。”
面色依然波澜不惊。
他的心里确是欣喜的。
然而不知该换上什么样的表情。
少时学会宠辱不惊,几十年后竟刻进了骨子里,隐藏情绪如同吃饭饮水。
方才仰头看雪时,他想过要牵起嘴角笑。
但笑似乎不合适。他也不太会笑。只好维持原状。
李乐训的脾气,倒真像是被雪冻住了。
她一改以往作风,没有揪着他不放。
“既然喜欢,那写首诗送我呗。”她说。
尾音淹没在大雪里。
“我说写首诗送我。”李乐训怕他听不见,提高了声音,喊着重复了一遍。
“好”徐徵不知怎么了,竟不自觉地也大声喊。
立刻便在心中选好了格律声韵,掐着袖中的手指炼字。
“别那么大声我的耳朵很好你要好好想!”
李乐训像是要和他比声音大。
一边说,一边往更远处眺望。
她带徐徵来赏雪,她自己却不止要赏雪。
方才她站在瞭塔窗口,引着徐徵往外看时,总觉得鼓城北面的山丘上有异动。却因风雪遮眼,辨不太清。
越过这些山丘再往北,就是她的故乡金城。
是她要归去的地方。
此刻,雪下得稍微小些,她便凑近了窗口,目光透过皑皑白雪,一寸一寸扫过脚下的群山,和群山背后的原野。
顺便等徐徵作诗。
然而,她并未等到诗成。
她常年征战,眼睛早练得利如鹰隼,一眼便确认了异动的不寻常八成是青人在纠集军队。
恐怕他们要趁着大雪,攻打鼓城!
敌人由北而来,说不得队伍里头满是金城的老朋友。
此刻鼓城风雪漫卷,不知金城如何?
她不合时宜地想。
好在追忆往昔,并不耽误李乐训心中的部署。
她先前增派去巡边的人手,派上了大用场。敌人想借风雪掩盖偷袭,但那巡边的几支队伍,显然抢占了先机。
他们未必不能反守为攻,散在敌人的必经之路上伏击!
有本事来比比谁更快!
也让她看看,能不能抓住几个金城来的蛮子!
她心中又生出一股不服输的意气。
“北面有敌来犯,留一队人马护卫徐相公,余人随我走!”
李乐训急匆匆从瞭塔上下来,飞身上马,号令诸人。
又拉住即将冲出去的战马,回身仰起头,看向高处的徐徵:
“鼓城守备,系于君身,切望勿负。”
她不再对着他大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