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徵语带迟疑。
却立刻将她请进房,关上门,为她斟上一杯热茶。
然而房门只挡住了风雪,屋内与屋外,却是一般的寒冷。
堂中的火盆灭了,里头的木头早烧得精光,连灰烬也不知吹散到哪里,露出黑乎乎的盆底。
冻得李乐训忍不住跺脚。
铁衣之下,她穿了好几层芦花填的夹衣,兔皮缝的裘衫。虽此时用不起稀罕的丝绵狐貂,好在能以量取胜。也恰因她是身形灵巧的女子,才在塞下这许多之余,行动毫无沉重滞涩,好牢牢护住心肝脾肺,只在手脚上有些疏忽。
至于她对面的徐徵,外袍之下,也添了同是芦花所做的夹衣夹裤显是前几日随兵士们一道领的。
衣裳虽与身份大为不符,但经他亲手打理过,穿在身上,与他那冷冽的气质相得益彰,丝毫不显落魄,反像是寻仙问道,苦形劳神的隐士高人。
李乐训搓着凉冰冰的双手,仰头看他。
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丢给他一件皮袍袍子倒是她预先备好的。
嘴上依旧不饶人:
“废话!我是去巡边的!蛮子想打过来,还要管天上的雪大不大吗?!”
不慎吐露出她不太真诚的心思:叫徐徵去赏雪,是她一时兴起,顺手为之,并非专为他走这一遭。
可她一无所觉,继续理直气壮道:
“你爱去不去!要去就快把袍子穿上,别冻死在半路!还有,屋里冷就生火,柴禾用完了就叫人添,缺也缺不到你头上。免得人后告状,说我苛待你这临康来的金宝贝!”
徐徵终于又出声:“非是不愿。”
“请容在下收拾一番。”
“那就快点!”
李乐训脾气急,生怕他磨蹭误事,忍不住扯着他的一双胳膊,往皮袍的袖筒里塞。
袍子披上了身,仍嫌他动作拖拉,还要上手去系那一排的绳扣。
最后,压着他的肩膀叫他低头,啪地往他头上扣一顶皮帽子帽子是同袍子一道备下的。
口中不忘抱怨:“怎么白长这么高的个子,真麻烦!”
“走了走了!”李乐训拉着徐徵出门。
风雪在耳边呼啸,徐徵的脸不知何时变红了。
一切备齐,李乐训点了两股精锐,叫他们打马跟她走。
出城前,忽听得背后有人高喊:“徐相公,请留步!”
寒风呼啸,将话语吹得有些模糊。
惹得李乐训不禁要驻马回头。
她一停,身后巡边的队伍也跟着停。
一行人等不过片刻,雪中竟当真出现了人影,小跑着冲他们而来。
徐徵认得来人。
他翻身下马,向着马上众人拱手致歉:“不好意思,此人乃是我家家仆,容各位稍后。”
姿态标准得能装进框子里。
那仆人气喘吁吁地给徐徵递过一封信,开口呼出的热气冻成白烟:
“相公,太公来信。”
徐徵拆开信封,大略扫过几眼,便将信收进了怀里,只道:
“我已知晓。你先在城中住下,等雪停了再回报。”
惹得马上偷看的李乐训,大失所望动作可真是快!方才穿衣裳怎么没有这般的速度?
她脖子都伸长了,却连半个字都没见着!
但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他都收起来了,总不能一把将信夺来,再大声念出上面的内容吧?
况且,她还领着一大帮兵士呢!若是在此给他们留下一个爱管闲事的印象,她军中的威名还要不要了?
徐太公的信勾起了她万分的好奇,使她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