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师缪矣,青使向我讨字,我难道没给吗?我不仅给了,还多写了几幅,有求必应,何来无礼?”
“且赠字乃我一人所为,王太师说此事不妥,又说我是天子门生,君王岂容你如此攀扯?我看你才是以下犯上,大胆狂悖,无义无礼!”
边说,边展开案上新写的几张纸整整齐齐晾在一边,写的全是乌图要的那句词。
王太师从未想过,徐徵素来寡言少语,惜字如金,现时怎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他气急正欲再辩,官家这时却先出声制止:
“王卿,够了。”
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不悦。
王太师嘴巴张开又闭上,最终喏喏而退。
看来,马屁似乎拍到了马腿上。
宴上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而一旁的徐徵,像是早料到王太师的下场。
静立不语,默默整理写好的几幅字,又变回了那副疏淡的模样。
惊得围观的李乐训,瞪大眼睛,忘了移开目光。
恰巧与抬眼的徐徵相对。
李乐训被抓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徐徵竟显得比她更为慌乱。
目光移向别处,假装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李乐训惊奇地发现,他的眼珠也会转,转得很快!
全因他的视线又转了回来。
他略微僵硬地抬起下巴,目光在她与乌图之间逡巡。
而后,好似怕她不懂一般,又隔着袖子,在只有他们看得见的地方,指了指她,又指了指上首的天子。
动作生疏,脸色倒是看不清变化。
他饮酒虽海量,但极易上脸,方才入肚的几盏薄酒,把浑身都染得红彤彤一片。
就算此刻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来。
全作没变。
徐徵没说话,动作也来得莫名,李乐训却如福至心灵,一念之间,抓住了他的意图。
他是要自己趁此时机,叫乌图去找皇帝求官。
这是什么好时机?
且不说他自身泥菩萨过河,前头王太师也像是惹恼了官家,她再去往气头上撞,岂非找死?
她狐疑地又看了一眼徐徵。
他浅浅地颔首,像在强调,又像在安她的心。
算了!去就去!
有乌图挡在前面,谅那位懦弱的皇帝也不敢发作。
李乐训向徐徵打了个收拾,表示知道了,便执起身前酒壶,为乌图斟了满满一杯。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盲目信任。
“乌图兄,小妹求官之事,还要靠你多多帮衬……”她向乌图敬道。
乌图正准备继续借着徐徵的曲词,奚落殿中朝臣,好扬他青国国威。
骤然听见李乐训这番话,才终于想起了正事。
喝了她敬过的酒,便恭恭敬敬地向官家行了个大礼,开口结束上个话题,打破宴中冷凝的氛围:
“皇帝陛下,我们青国确实仰慕贵朝物产丰饶,文明教化。而小生恰巧略懂一些汉地经典,故而才被派来临康长长见识。”
求和意味明显。
官家听他奉承,心里又有些飘飘然,便顺着台阶下来:“两国划江而治,止戈不易,合该如此。”
“可惜我一片诚心,还带了珍贵的礼物来,却被徐太尉不分青红皂白地投下了大狱。”
乌图略顿了一顿,接着道:“好在我与小李头领李乐训,在北地就是旧识,幸得她私下接济,才没吃什么苦头。”
官家闻言,接道:“哦?尊使身旁应是这位巾帼吧?朕记得你今年年头,刚刚归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