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辱骂声渐渐在他的耳道里凝成一束短促的口哨似的声音,张茂被他狠狠按进被子里,眼前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张茂再醒来时,病房里空无一人,他的手术报告在床头柜上摊开,平平整整的纸面上空白签名处只留下一个横。张茂从床上慢慢坐起,忽然发现父亲一直放在不远处沙发上的旅行包不见了。

他起身的动作霎时顿住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涌进他的大脑。

张茂紧张时就肌肉抽搐的毛病又犯了,他的眼睛往旁边倾斜着,脖子也梗住,跌跌撞撞几乎是爬下了床。他刚离开床铺就翻倒在地上,膝盖狠狠撞在地面,不用看就知道起了淤青。张茂在地上爬行着,扶着一旁的沙发和柜子试图站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叫着:“爸爸,爸爸……”声音微弱的像蚊蝇。

嗡嗡而含着口水的声音在他的嘴里回荡着,几乎一点都没有扩散出去,张茂扶着沙发终于站起来,他脸上涕泗横流,鼻涕顺着人中流进嘴里,他打开门,用尽全力地往外跑。

他跌跌撞撞的样子把经过的护士都吓了一跳,立刻问他怎么了,可张茂只是狠狠把她们挥开,奔向电梯。走廊上空空荡荡,父亲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张茂跑到拐角也不见父亲的身影,他咧开嘴大哭着,他对别人会发现自己的秘密不管不顾了,撕裂声道的嚎哭着父亲:

“爸爸!爸爸我错了!我签字!”

“爸爸!爸爸!”

张茂在电梯门口重重捶打着按钮,他的关节立刻被墙壁擦破,可他无知无觉,疯狂地按着那个小小的下楼键。周围有护士来抱住他安抚他,要把张茂拉走,他扒着电梯门框就是不松手,指缝深深嵌入墙皮中。

他那厉鬼似的哭嚎声让护士们都吓得变了脸色,有护士已经拿着镇定剂走过来。

电梯门开了。

张茂忽然疯了似的一下子挣脱几个护士的手臂蹿进里头,他动作快的像箭,直到他看清电梯里的人。

张茂猛地跪下去,拽着蒋十安的裤腿:

“蒋十安!我求求你!我爸爸不要我了!求你帮我找……”

他还没说完,脖子后头已经被扎了一针镇定剂。

张茂软倒在蒋十安的臂弯里,他疯狂的脸即使在昏睡过去时也带着抹不去的狠厉,蒋十安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他搂着张茂,无视周围护士探究的目光将他抱回了病房。

在护士和院长的帮助下,蒋十安很快安顿好了张茂,蒋母刚才被吓得不清,已经被蒋父扶到院长私人休息室休息。蒋十安坐在张茂的床前,看着他睡着的脸。他再一次见到了疯狂的张茂,他只见了两次这样的他,可已经怕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所幸他现在睡着了,蒋十安也就敢细细瞧他思念着的张茂的五官。

他要当爸爸了,而得知消息时也是他失恋之时。蒋十安把张茂擦了药水受伤的手放在掌心,端详着上头沾着血痂的纹理,心想自己终究还是遭了报应。他欺负张茂,殴打他辱骂他,而因为一个奇异器官慢慢喜欢上他,在他认清自己对张茂不是玩乐的喜欢而是爱的时候,他也听到张茂大叫着“强奸犯”。

原来张茂是这样定义我们的关系,蒋十安沮丧地想,他垂下头把张茂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然后慢慢趴伏在他的旁边。张茂的手指垂软地搭在他的脸颊上,一点反应也没有。蒋十安不喜欢这样,在他们还好着的时候,不对,在张茂还能忍受他强奸的时候,如果蒋十安拉他的手,他会先挣扎,然后再认命地乖乖呆住不动,蜷缩在他的手心,或是搭在他想要张茂放着的地方。

可他的手现在像是死了,一动不动。蒋十安拉着张茂的手,轻轻在自己的脸颊上抚摸,用张茂的指腹擦去自己不断涌出的眼泪。

他趴着,脑袋里像是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