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孟维钧买在杭州的一处院子。
她白天翻译原著,和编辑磋谈细节,晚上保姆休息后,就专心照顾孟葭。
等孟兆惠交了终稿,准备携女儿北上,去和丈夫团圆的时候,孟维钧先找到了她。
他坐在她面前,一副极痛苦、极矛盾的模样,说,“兆惠,我们离婚吧。”
孟兆惠问为什么,她不懂,只是两三个月没见而已,怎会如此。
孟维钧没敢说实话,“你、你就当是我负了你。”
她几乎冲着他吼,“好轻巧的话,那葭葭呢?我们的女儿,她怎么办!”
孟兆惠产后情志失调,肝郁胆虚,常控制不住自己,调理了很久,也不见多大效果。
“反正你也不喜欢北京,就住在杭州吧,我保证你衣食无忧的。”
争来争去,孟维钧也只有这一句话,说完他就走了。
孟兆惠跌在地上,失神地坐了一整夜,第二天才发现,女儿被孟维钧抱走,她也已经出不去这园子了。
她的朋友很少,同学也都不大联系,就连家里,也因为她执意北上,早就翻了脸。
孟兆惠成了这屋子里的孤魂野鬼。到后来,孟家的人不再守着园子,她也不肯见人了。
最后的半年里,她整日疯疯癫癫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爱伏在桌上写诗。
写来写去,也不过就是,她和孟维钧初见的那一首。
诗成了,孟兆惠端起来读一遍,又扯着嗓子放声尖叫,撕得粉碎。
精神正常的时候,也会站在阁楼上看路人,每一个都面目可憎的样子。
到她大剂量地服用镇静药物,一次吞食过度,安静地死在了一个春日早晨。
孟维钧闻讯赶来,抱着尸身痛哭一场,在杭州火化了,将骨灰带回了北京。
到现在黄梧妹都不知道,在杭州那段时间,她的女儿都经历了什么。
她总以为孟兆惠死在北京。
孟葭摇了摇黄梧妹,“外婆,外婆。”
黄梧妹回过神,用手背摸一把眼泪,又揉她的脸,“葭葭,不要走你妈妈的老路,千万不要。外婆岁数大了,再也禁不起了,明唔明啊?”
“我保证不再联系他,我好好读我的书,不会再和他有瓜葛。”
她咽下泪,干哑着喉咙,拼了命地点头。
黄梧妹把她扶起来,又去掀衣服,要看一眼她的后背。
孟葭躲开了,摇摇头,“没关系外婆,没多重,我一点都不疼。”
黄梧妹面上笑了,心却揪成一团,“疼才好,不疼你记不住!”
她也哭哭笑笑,“我记住了,真的都记住了,您放心。”
黄梧妹点头,“让张妈给你上药,快点去休息。”
她强撑着,忍下那股辛辣的痛楚,努力使自己笨拙的走路姿势,看起来正常。
等出了祠堂,孟葭才敢扶腰,一瘸一拐。
她走到那株纹理通直的柳杉下,牢牢撑住树干,粗糙干裂的树皮摩擦着手掌心。
孟葭一点知觉都没有,冷如冰霜的月光,透过枝叶照在她身上,像失了魂。
“哇哇”
沉寂天边掠过两只昏鸦,一片锥形螺纹的叶子在眼前掉落,孟葭缓缓抬头看了一眼。
背上的疼钻心裂肺,费了极大的力气,孟葭才挤出一个,近乎哽咽的笑来。
从今天起,她就要和钟先生,当回陌生人了。
孟葭想起来,刚过去的那个夏天,她也是这样站在树下,跟钟先生道别,轻声提醒他山路难行。
他当时立在门边,树影摇晃里,一道清俊的身形。
现在是真的要道别了。原来成年人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