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1 / 2)

吃饭的地方,在国子监附近的一处私人宅院, 门口有两株枝叶密生的老官槐。

七点差十分的时候, 钟漱石才到, 已有等在院内的女服务生, 引着他往里进。

跟众人照过面,左右各推辞一番,他坐在了齐致广身边。

齐致广从贵州来,原本滴酒不沾的个性,到了地方,也塑出一个酒腻子来。

他张嘴就是要喝白的,在钟漱石面前放了个云吞杯,就要去拧瓶盖,说今晚怎么都要消化了这酒。

无论如何是近亲,这又是他的接风宴,一杯都不喝,未免太不给面子。

钟漱石先敬了他,一套漂亮的场面话说出来,便再也不碰杯了。

齐致广也不敢自恃身份,往深了劝。

他身边坐着的这个,虽说年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钟漱石还要小上一些,却不能相比。

一比,就衬出他家儿子软弱无当,阅历和见识都差了好大一截子,显得他齐家人不稂不莠。

齐致广也只能含着笑,和钟漱石说一些不近不远的客套话,是亲戚间的意思。

后来席间闷,他出来园子里抽根烟,透透气。就碰上了孟维钧。

孟维钧消息一向灵光,上来就对钟漱石道喜,说当真实至名归。

他笑笑,朝树影一侧吐口烟,神色倦倦,“老师谬赞,学生愧领了。”

那一年,身上总笼着层阴云的钟漱石,对恩师孟维钧,仍存几分有别于人的敬重。

孟维钧又同他说了几句,不经意的提起来,即将在广州召开的,关于珠三角经济带发展的座谈会。

钟漱石掸了下烟灰,“是,过两天就要去广州。”

他顿了顿,“漱石,有个不情之请,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

“您说。”

孟维钧面露一点难色,“我那点事你都知道,也没必要掩藏什么。我有个女儿,叫孟葭,今年刚高考完。按她外婆的脾气,肯定是不许她报外地的大学,我最近也是走不开,你能不能帮我登个门,拜访一下她老人家,顺便呢,请她搬到珠江边上住。将来孟葭上学也好,工作也好,都便利。”

说完,他有些紧张的,两手微微搓动着,去看钟漱石。

他这个学生沉静寡言,脸上鲜少流露什么表情,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城府老道似孟维钧,在和钟漱石说话的时候,也会觉得,如临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此时此刻,明晃晃的月色下,他眉目疏淡的,一脸的意兴缺缺。

像是不耐烦听这些盛不上盘盏的家务事。

孟维钧有些窘迫,正想道一声唐突,他又忽然答应了。

钟漱石掐了烟,“好,我替老师去一趟。”

在广州,他散了会,上门拜访孟维钧的前丈母娘。

孟葭后面闯了来,顶着那张皎洁如玉的脸,跟他问好。

她轻轻叫一句钟先生,清亮的声音里,有一丝的气喘吁吁。

黄花梨木圆桌上的那杯新茶,钟漱石端在手里,喝出了几分心不在焉的味道。

他甚至不及多想的,把送她去北京读书的事,都揽在了身上。

再到飞机上,他看着她睡过去,大把头发都掠到脑后,露出的半张脸纯白柔软。

怕她着凉,钟漱石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他从来不做这些看似绅士,却有瓜田之嫌的举动,碰上拎得清的还好,就怕那种自我意识过剩的,引得她胡乱猜疑起来,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但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忽然就没防备了,明知故犯里,藏着一点可笑的荒唐。

谁也不知道,当时他究竟怎么考虑的,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