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说不是。

司机:“……”

啊?什么不是,不是什么?他接了哪句话?

于是以司机多年经验判断,他大概遇上了一位内向性格的顾客,俗称社恐。

但司机外向就行,他不停地叨,“我刚其实要往左拐的,那儿也有人等着,离得比你近,我看你抱了个孩子直接就过来了。”

陆衡楞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但心里挺感激的,这会儿他手脚都暖了,笑了笑,说:“谢谢您。”

“哎哟,甭客气!”司机继续问:“孩子怎么了,需要搭把手不?”

陆衡摇头,说不用。

这大哥开车挺快,转眼就到儿童医院附近了,再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他说:“师傅,您能把车停到西门吗?”

“估计难,”司机看了眼时间,车载广播正好说着附近路况,再看导航,堵成鸡血红了都,“往前再开五十米,不管心态多好的人进去都能变成超雄司机没一个小时过不去。”

孩子又咳了两声,听着有些喘不上气,呜呜咽咽地说嗓子疼。

陆衡轻轻蹙眉,摇着孩子,摸摸他的头发,内敛又柔声地哄,“球球乖。”

司机这辈子大概没见过说话这么温的男人,顿时不好意思了,收起自己的大嗓门,“内什么,咱不去路上添堵了成不?你在这儿下车,往右拐就是医院南门,虽然去门诊有点远,但总比堵在路上强。”

马路边立了块高峰时段禁止上下车的牌子,陆衡看了一眼,不太确定,“这儿能下车吗?”

“这是医院,谁都有着急的时候,他不让下你就真不下啊?”司机挺乐呵的,“没事儿,扣个一两分或者扣几百块钱,我助人为乐,心里舒坦!”

“谢谢。”

这段路的车费也就四十出头,陆衡拿出手机付款,扫了一百过去。

这个社会的成年人都有分寸感和边界感,别人好心,但你不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大家各退一步或者各进一步,皆大欢喜,彼此心里有数,都舒坦。

感谢是真的,疏离也是真的。

所以司机没有拒绝,“哎哟,还有额外收入,今天运气不错,老板客气啊!”

陆衡笑了笑,没说什么。

球球很不舒服,咳嗽的时候小胳膊挥动一下,把陆衡的口罩扯了下来。

司机还看他呢。

司机多数时候接触的都是糙老爷们儿,但眼前这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长得特精致,人又瘦,正经挺好看的。司机突然赏心悦目了一下,话就多了,脱口而出,“你挂号了吗?现在这个点儿医院都是人。”

陆衡也在为这事儿发愁,他倒是想挂号,根本没号让他挂,他甚至不知道该找哪位医生,没做攻略。

“没有,”他说:“先去看看。”

“我认识一医生,内科的,技术特牛逼。”

陆衡就着开车门的姿势一顿,偏头问:“哪位?”

司机就是纯扯淡,他聊嗨了连美国总统都认识。就是没料到今天能碰上这么实诚的人,话被噎住了,只能哈哈尬笑,“对啊,姓什么来着?”

陆衡眨眨眼,反应过来,也笑了笑。

外面的西北风很大,气温又降了一点儿,羽绒服挡不住刺骨的寒意。球球完全没劲儿了,耷拉在陆衡肩膀上,呼吸很轻。

陆衡有点儿着急了,直接横穿过绿化带中间的缺口往医院南门跑去。过了保安亭,他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

出租车起步走了,慢慢汇入拥挤的潮浪继续为生活奔波。陆衡记下了车牌号,联系交警部门报备,情况特殊,他力所能及的做点事情,出于感谢的本心。

“舅舅,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