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画面会让陆珩想起许多稀松平常的过往,当时只道是寻常。
陆珩的父母不是什么大学教授,家里也算不上什么书香世家,但他的父亲是国企的中层干部,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工资也比江城的其他普通中年男人高出一大截,足以保障他们家的日常生活在小康以上;
而陆珩母亲则是一名公立小学的老师,虽然也拿过全国优秀教师的荣誉,但比起大学教授的社会地位还是差了一些。
但这些并不妨碍陆珩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里。
他从小不愁吃穿,也不跟同龄人攀比穿名牌,可他成绩优异,长相身材也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也跟沈子言一样是被父母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父母之所以会发生车祸,就是因为那天陆珩突然发高烧,持续到了大半夜,把母亲急得守着他床边根本不敢入睡,一遍又一遍地给他用湿毛巾降温,用凉水浸泡毛巾、然后拧干敷在他额头上,不知疲倦。
而加班到深夜的父亲赶回家里,也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第一时间开车带着高热不退的陆珩去江城最好的医院,母亲不放心陆珩,更不放心才十三岁的妹妹独自一人在家,因此决定一家四口齐上阵。
谁知这一趟再寻常不过的出门,竟然成了夺去他双亲性命的导火索。
那一天,距离陆珩收到江城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也才过去一周,他还是一个对高中生活充满了憧憬的、十六岁的准高中生。
直到今天,陆珩也不过才十七岁,失去父母后一年,他不但成了孤苦无依的浮萍,甚至还要打起精神照顾妹妹,就连最痛苦、最想一死了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担子,根本没资格去死。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而沈子言也从陆珩那双散发着淡淡的死感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一点,看似运筹帷幄的沈学长也不过是个没出象牙塔的高三生。
现在,轮到他慌了,就连威胁都没了底气:“这、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就是让你远离贺泠。”
陆珩垂下眸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远离,给个标准答案?再者说,本来就是她非要缠着我,她自己有腿,她来找我,难道我要打断她的双腿威胁她别靠近我不成?”
沈子言:“……”
靠!还真被这小子说对了。
陆珩抬眼看向沈子言,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有戏谑:“还是说,你也清楚是她主动的,所以才只能从我身上下手。”
沈子言不满地偏过头:“你别太得意了,贺泠现在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小女孩对长得好看的人见色起意是很正常的,但等你们上了大学以后呢?”
“以你的现在的家庭状况,上了大学并不是解脱,你不但要应付更繁重的学业压力,还要继续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吧?”
“退一步来说,即便你的成绩一直保持优秀,能年年拿奖学金,那大学的生活费总要自己赚吧?江城的大学跟你不适配,你大概率是要去京市的顶级学府,那交通和生活费这两项就不低,可能还要再分一部分给你妹妹。那你拿什么时间精力、财力去跟贺泠谈恋爱?还是说,你打算让她一直跟着你骑破自行车,每天只能吃苍蝇馆子十块钱一份的炒饭,然后跟你一起苦哈哈地攒首付、贷款买房子?”
沈子言咄咄逼人,噼里啪啦地自说自话了一大堆,他以为陆珩会破防,没想到后者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
听完这些,陆珩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而他也真的笑了,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沈子言,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贺泠谈恋爱,无论是早恋,还是晚恋,你信吗?我能发毒誓,我连一秒钟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你真的找错假想敌了。”